他弘農楊氏總算還有那么一點名聲,說不定就能說動哪一路援兵在未得上方號令的時候發動支援。
當他隨同一列騎兵策馬行出金滿城的時候,回頭再看城樓之上,來濟的身影已變得堅實了幾分,儼然已是將鎧甲披在了身上。
楊德裔咬了咬牙,沒敢再往那個方向去看,“我們走”
希望賊寇能來得更慢一點吧。
可當他行出數里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隱約聽見,后方已傳來了攻城的喊殺之聲。
但無論是真實存在還是恐懼之下的幻覺,
他都不能回頭,必須盡快將消息送到合適的人手中
事實上這也不是他的錯覺。
在這金滿城上下,交戰已經發生了。
朱邪沙陀部的兵馬本就不能算是遠道而來。先后從清海、輪臺一地獲得的補給,更是讓他們的將士還保持著充沛的體力。
所以當抵達城下的那一刻,他們幾乎沒有做出停歇,便已發動了攻城。
阿史那賀魯反叛大唐的時候,曾經攻破過一次庭州,李唐反擊期間,在最后對賀魯圍剿的軍事議會上,也便是萬年宮的那次議會,建立起來的金滿洲正在此地。
這里曾經是大唐反擊西突厥叛亂的根據地,現在卻重新變成了西突厥進攻的突破口。
恐怕誰都不曾想到這一點。
而當如狼似虎的西突厥部將再次從那些被打開豁口的城墻中殺奔入內的時候,竟仿佛是當年李治登基之時的賀魯叛亂再來。
這些城中守軍除了本能迎敵之外,根本不知道該當以何種手段才能真正將其拒之門外。
城不是堅城,兵不是強兵。
孰強孰弱,已在這一個照面之間展現得淋漓盡致。
好像只是很短的一瞬,來濟就已聽到了第一聲刀斷落地的聲音,但他并未猶豫,而是徑直披甲,朝著交戰正酣的方向走去,像是想要用自己的身體堵住那搖搖欲墜的城門。
但在勢如破竹的西突厥悍將面前,這樣的努力,好像并沒有什么作用。
他的刀也斷了。
庭州的夜色降臨之時,城中的喊殺聲漸漸平息了下去。
那是戰事徹底結束的標志。
朱邪葉護滿面得勝的紅光,穿過了戰后休息的西突厥士卒,終于找到了欽陵贊卓的身影,一把攬上了對方的肩膀。
“你分析得果然不錯,這庭州刺史就是個死腦筋,我已讓人把他的腦袋掛上城墻了,這場面可真是好看。”
“對了,”他大笑了一聲,“我在這庭州府庫內找到了不少好酒,你我該當為庭州之勝痛飲三杯才是”
但比起他的喜形于色,欽陵的臉上卻未見多少喜色,依然用沉穩的語氣說道“我看葉護還是先等等回紇那一路的消息吧。”
自奪取輪臺后,考慮到庭州境內的守軍情況,欽陵贊卓當即建議,由他和朱邪葉護直取金滿城,由回紇兵馬分兵前往蒲類,阻止庭州守軍有機會向西州等地求援。
倘若金滿城攻伐不利,他們還能有斡旋的余地。
欽陵贊卓親自來此本就冒了不小的風險,絕不甘心會在時間差上被人搶回了先機。
好在,兩日后領兵到來的熾俟葉護帶來了個好消息。
“還真被你說對了,報信之人的身份不小,說不定真能搶在長安詔令到來之前先將兵馬調度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