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距離李清月起行離開長安,正好滿了一個月。
剛剛秣馬厲兵踏上征途的安定公主大概也想不到,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長安城里還能再鬧出點事端來。
還可能不是一件小事。
“剛才是誰過去了”
長安的鶴林寺內,身著素色僧尼衣衫的女子朝著前方的林蔭看去,覺得自己但凡沒有眼瞎的話,就應當并未瞧錯,方才確有一道深緋色的身影疾步穿過了林中小道,朝著鶴林寺深處而去。
雖說此地不禁外人造訪,但這等腳步匆匆到仿佛要避開人的情況,真是少見。
深緋色官服乃是當朝四品官員所穿,也本不該有這等失態的表現才對。
她的貼身宮人答道“回稟昭容,我方才瞧見,應當是門下侍郎薛元超,他是去拜訪河東郡夫人的吧”
原本該當被稱作蕭淑妃,如今被稱為蕭昭容的女子聽到這個答復,依然沒有挪開朝著那個方向看去的目光,面上猶有幾分疑慮之色。
河東郡夫人乃是高祖李淵的妃嬪薛婕
妤,和她蕭氏如今跟從的周國夫人同為陛下的乳母。
但相比于周國夫人的不問世事,秉性持正,薛婕妤顯然不是個安分的性格。
她脾性激烈、有心把持庶務在早年間就是出了名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和被陛下扶持上位的武媚娘多生爭端,在她成為皇后的同年,被從宮中遷出改居鶴林寺出家。
哪怕陛下專門請了玄奘法師為其落發剃度,也無法改變,她同樣已淪為一個失敗者的事實。
蕭昭容凝眸“我記得陛下前幾日頭風病又加重了,除了周國夫人外,河東郡夫人也被請入蓬萊宮去了一趟”
宮人想了想,“好像是的。”
她忽然面色一變,一把拉上了宮人的手,“走”
她總覺得此時薛元超的到訪不太對勁,在將近日的種種風聞結合在一起后,便有些說不上來的微妙。
雖說蕭昭容人已不在后宮之中,經由這八年變遷,早已被人當作了個幾乎不存在的角色,但她蘭陵蕭氏在朝堂之中依然存有不小的影響力,宋國公蕭瑀的侄子蕭鈞就在太子東宮之中任職,時常將消息送到她的面前。
她畢竟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兒子,和兩個年齡同樣不小的女兒,誰知道會不會忽然被卷入到政治風云之中,讓她們和自己一并丟了性命。
就算已打定了主意繼續賴在周國夫人的庇護之下求生,蕭昭容也不敢完全將自己的命交到別人的手中。
“我們去聽聽消息。”
這事沒那么難辦。
河東郡夫人本就因此前的立場糾葛,沒能和陛下的另外幾個乳母一般被敕封為一品夫人,只維系那個三品的品階,和她做婕妤之時并無區別,在隨侍的宮人數目上也少了一截。
她雖因薛元超的應約拜訪小心讓人看顧了周圍,卻不曾想到會橫空殺出一個蕭昭容蕭妤。
她也更沒想到,蕭妤平日里只陪同周國夫人前來清修的時候會住在寺中,卻因時常到處走動,對于此地的布局很是清楚,在悄無聲息之間就已為自己尋到了個窺聽的好位置。
也得多虧她雖是多年茹素禮佛,總算沒將自己苛待到生病,還能憑借著本能用出點早年間學過的防身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