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上官庭芝等人啞然不語,李治憤怒地往回走去,一腳將上官儀踹在了地上,“方才諫言的時候倒是很能說,現在輪到給個正經解釋的時候,卻一個個都在這里裝啞巴了”
“陛下,你注意著點身體。”武媚娘快走兩步,扶住了李治險些踏空的腳步。
“有這些人在,我還如何注意身體。”李治伸手一指,怒道“將肇事之人盡數下獄,連帶著其余參與之人的身份全給我盤問清楚,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是有多大的膽子”
一想到這些人的身家背景,李治的憤怒便呈現出翻倍趨勢地上漲。
河東薛氏,巨鹿魏氏,清河崔氏
這些本都是他用于壓制長孫無忌朋黨而陸續提拔上來的助力之人啊
他們的“倒戈”和“僭越”,也要遠比尋常臣子做出這樣的舉動,還要讓他痛心疾首得多。
不對,
若是尋常的臣子,恐怕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
心念急轉之間,李治只覺一陣悲憤難當,仿佛再度陷入了群狼環伺的處境中。
別看他在下令將上官儀等人入獄之時是何等的決斷分明,在回返到紫宸殿中,每往前走出一步,便覺得自己胸口的大石被壓得更沉了幾分。
忽然之間,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襲來,讓他摔倒在了這內殿之中。
“陛下”
武媚娘連忙上前試圖將人攙扶起身,卻被李治叫停了她想要再度喊來太醫的打算。
“別喊他們了。”李治干脆也不站起身來,坐在了這殿中。
明明距離前方的坐榻只剩半步的距離,他自己也有余力在身,他也并沒有再多挪步的意思。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姿態下,自地底上涌的一點涼意還能讓他的心緒平靜下來幾分。
自這個俯視的角度,武媚娘看得清楚李治的神情。
無奈、悲憤、內疚、暴怒甚至是有幾分無助的情緒,宛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臉上閃過,讓人甚至下意識地想要對這樣一位突然被臣子背刺的天子生出同情來。
可她又很快將這份情緒壓制了下去,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了下來,正好能讓陛下將頭枕靠在她的腿邊。
同情或許之后可以有,卻不是在現在。
因為她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完。
她本可以在駁斥掉上官儀的徹查皇后與右相之事后,便挑動起陛下的念舊之情,為自己爭取到足夠的利益。
但她越是接觸到權力這東西,也便越能清楚地看到,當她這邊的籌碼一步步堆高的時候,風浪是不會減小的,只會越來越大。
就像此次阿菟西征吐蕃,若能得勝歸來,安定公主的名號勢必要在朝野之間更為響亮,也將迎來更多的質疑。
可她已不想再重復一次向陛下索求官職之時的層層算計,更不想看到那些只知清談的文人與不曾上過戰場的武將,對著真正的有功之人指指點點
那還不如,以一種更為干脆利落的方式,將他們統統打壓下去,讓自己搶先一步站到更高,也更難被人扳倒的位置上。
所以她一定要陛下看這出好戲,看看他的這些臣子口口聲聲的以陛下為先,卻早已形成了何種盤根錯節的關系。
哪怕這種撕開事實的方式過于殘酷,隨后帶來的可能是一片腥風血雨,她也必須這么辦。
見李治的情緒已比先前平靜了些,武媚娘緩緩開口“陛下現在該當知道,上官儀為何會如此有底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