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收回了對武思元等人的思量,答道“作戰得勝,又將府兵所得軍功盡數分派下去,年節慶賀里滿是喜氣,沒什么想法啊。”
武媚娘凝視著她的眼睛“可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吧。”
李清月嘆了口氣“阿娘,真不真心話的也沒那么要緊,兩年前老師在青州險些遇刺的時候,我能以為士卒立名之法爭取將士信任,有些情況就很明白了,到今日也不必多說。”
“這府兵制之下,養兵成本被減少,但與之適配的大環境成本就高了,當這部分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呢,府兵就會積弱,這也正是當前的窘境。所以哪怕有這元月初一的載歌載舞,也不過是一派烈火烹油景象罷了。只是”
她目光一凜“這些話說出來,就跟想讓官員早早退休一樣,除了徒惹麻煩就是步子邁得太大。與其現在就跟阿娘繼續探討,如何讓這些益州府兵和以募兵之法帶來的羌人與南蠻各自歸心,還不如先同您討論阿耶想進行的泰山封禪一事呢”
“這份泰山封禪既然也有我的功勞,那便正好趁機再進一步也唯有如此,才能總有一天在此等革除弊病之事上大刀闊斧。”
“反正,”她說到這里攤了攤手,“我覺得以現在的情況還撐得到那個時候,我還年輕,阿娘也還年輕嘛。”
雖說人要有居安思危的想法,想想這泰山封禪多少有些過于在意形式,比起奠定天子英名,更像是個炫耀的舉動,放在今日就去辦可能不一定合適。
但李清月又很清楚另一個事實。
在傳播消息的渠道格外局限的古代,協助天子封禪甚至可能要比上柱國的冊命典禮,還要能將名望廣布天下。
這是李治在青史上再添一筆的機會,又何嘗不是她乘風而起的機會
武媚娘在對李治說出那番推波助瀾的話時,也是這樣想的。
在面前這雙灼灼生光的眼睛里,武媚娘覺得自己可能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因她這份相當清醒的認知,有些話可以不必提醒了。
甚至想對這個過分早熟的孩子做出安慰,可能也沒太大的必要。
因為她很清楚,她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有著莫大的意義。就比如說,這些今日稱她為將軍的營中將士,雖然此后要先歸于當地的折沖府內,卻也絕不會忘記,他們曾經在安定公主的麾下見證了一場戰事上
的輝煌。
“我算什么年輕,”武媚娘對女兒方才的這番話頗覺慨然,伸出手來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武思元蹉跎年歲于縣令任上,因資歷老成才能讓這升遷梁州刺史水到渠成,可別忘了,他與我同年所生,他既已年過四旬,我又何嘗不是。”
一轉眼,距離她登臨后位之時的永徽六年竟已有這么久了,她也已到了這個年紀。
“怎么不是年輕了”李清月反駁道,“若以長命百歲來算,阿娘都沒過完人生的一半呢。”
“再說了,一想到還有這么多事情需要去做,想不年輕也得年輕了。”
李清月掰著手指算道“阿耶這么突然要行封禪之舉,阿娘肯定要先在洛陽做出準備了,沿途的鋪路修橋工作也得在備產之前安排下去。遼東去年收成的新米已經運到了長安,還得勞煩阿娘幫我看看能不能將其用在封禪途中,正好再打出個招牌來,要不然養不起那么多即將到我手底下的宮人。”
“我聽說因為改元與封禪均為吉兆的緣故,阿娘不打算取消今年的殿試選才,只是意圖將其推延往后幾個月,估計也得做不少準備。還有還有,天子都有門下省幫忙起草文書,阿娘這個臨朝稱制的皇后,總也該有個自己的文官團隊吧。”
“對了,”她語氣越發興致勃勃,“阿娘的建言十二事,是不是也要擺上臺面來了”
武媚娘那只還沒從女兒側臉上撤下來的手忽然一頓。
她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當承認,有這樣龐大的麟德元年計劃,還有個即將出生的孩子擺在眼前,她哪來的功夫感慨歲月流逝,還是該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