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聲勢在前,欽陵贊卓再如何想要說服自己,這不過是此地留守的大唐士卒做出的反擊,恐怕都無法辦到。
他以為自己是直接切入了敵軍后方,即將切斷敵方后勤軍備的支援,殊不知,是他自己一腳踏入了唐軍的陷阱里。
沖勢最快的頭部騎兵已然撞上了前方的陌刀隊。陌刀隊中,連帶著刀柄一并長達六尺的大刀,當即朝著騎兵馬腿削去。
值此揮刀之際,刀柄環扣發出的碰撞齊響,連帶著帶起的風聲,形成了一道阻滯馬蹄朝前踢踏的聲浪。
但更為醒目的,顯然還是刀與刀,刀與槍之間的碰撞。
騎兵巨大的沖擊力,在這等專門應對步兵抗衡騎兵的武器面前,并不占有多少優勢。
而唐軍的兵器鑄造工藝,更是在這一把把刀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相比于當日斂臂女王闖營之時繳獲的那一批吐蕃武器,這才是真正的步兵精銳該當擁有的東西。
于是在這批孔武有力的唐軍步卒揮刀之下,倉促之間未能來得及掉頭的吐蕃騎兵相繼被砍翻了坐騎,倒地一片。
而在這前軍的動亂之中,以高侃為首的第一路騎兵已自另一側的前方直沖陣前,直奔欽陵贊卓所在的中軍而來。
這列專以重甲配備的騎兵在行動之間帶來的地動震蕩,好像一點也不比吐蕃精兵狂肆襲來之時在大非嶺內發出的動靜要小。
欽陵贊卓更是當即意識到,與其說這是一隊前來中軍執行斬首計劃的騎兵,還不如說,這是一面試圖阻擋在前的堅固城墻
在倉促交手的一瞬間,他與身邊的吐蕃精銳也都意識到,這員唐軍將領和其身邊的親兵,顯然都有著豐富的與游牧民族交戰的經驗,只是不知道,那到底是和突厥又或者是回紇各部交手中培養起來的。
或許對方還遠不到那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猛將地步,但要給遠道而來的吐蕃兵馬以一記迎頭痛擊,卻顯然是綽綽有余
這也并非是高侃一人的戰場。
吐谷渾的兵馬雖如吐蕃斥候所探查的那樣,其中的相當一部分是先匯聚到了大非嶺之前,隨同唐軍的先頭部隊一起直取吐蕃的烏海大營。
但既有弘化公主從中調度,響應著安定公主的種種策劃,又如何有可能不在此地留有兵力。
幾乎就在吐蕃沖出山道的那一部分隊伍與高侃部眾廝殺在一處的時候,卓云所統帥的那一路唐軍,連帶著留守此地的吐谷渾士卒一并,自后方的兩側山道殺奔而下,直接殺向了吐蕃長軍的中段。
饒是當李清月釋放的響箭騰空,周遭殺喊聲襲來的時候,這些吐蕃士卒已然憑借著早年間的經驗,做出了即刻備戰的表現
在他們未能看到前方情況,也沒能及時得到欽陵贊卓指揮的情況下,他們也在頃刻間落在了受制于人的下風。
更讓他們陷入危境的,則是這些唐軍的表現。
這些人好像絲毫也沒被抵達高原之上的種種不適癥狀
所困擾,反而各自拿出了精神振奮、戰意激昂的表現,在快速從伏擊之地沖出的剎那,幾乎要讓人以為,他們本就是生活在這一方水土之上的人。
一名吐蕃將領領兵沖上了緩坡,試圖解決掉上方的弓手,卻不得不迎來唐軍在山地戰中也不落下風的痛擊,而后退了回來。
這上下往復的一幕,正落入了欽陵贊卓的眼中。
他眼尾的余光更是看到,在這大非嶺的高處有著攢動的人頭,顯然是為數不少的唐軍。
讓他不由咬牙去想,若非唐軍已然自兩側的伏擊地沖入了吐蕃的人群中,現在是不是還能自高處丟下一片滾石,讓他所帶領的兵馬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
不對,應該說,是此地山道沒有那么狹窄,讓他們沒法做出這樣的一出攔截。
但這一點,好像在當下的困境中,并不值得有多慶幸。
真正能夠感到慶幸的,是他并不像是七年前的那一路吐蕃援軍一般,在完全沒能察覺到敵方蹤跡的時候,在夜間迎來了一場雷霆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