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想丟臉到御前來,對戴至德來說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閉嘴。
但即便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戴至德也覺自己實在不想就這么灰溜溜地
退下去。
好在有人在此時出來打了個圓場:“何必上來就將氣氛弄得這么僵呢?許相嚴于律己,戴相也是牽掛國事而已。”
蕭德昭朝著兩人各自行了個禮,這才繼續說道:“要我看來,戴相之言也不無道理。科舉取士本就年頭尚淺,貿然推行糊名之舉,或許會讓原本能遵照常例選出的人才不能脫穎而出,孰優孰劣還是試點考量為好。”
李清月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縷冷意。
這兩個家伙說得好聽,實際上若是真如他們所說舉按照州郡試點來判斷優劣,最后的結果要么被拖延上數年,要么就是給了他們在地方上動手腳的機會,能從地方走向中央才怪了。
她當即開口:“蕭侍郎說到試點倒是提醒我了。”
安定公主這一開口,蕭德昭的后背頓時一僵。
這等近乎于條件反射的動作,并未逃過太子李弘的眼睛,也讓他不由在心中暗罵了一聲,安定早年間給這些朝臣帶來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但就算如此,他的這些臣子也真不該是這樣的表現。
真是好生丟臉。
所幸蕭德昭自忖自己可算是有了一位太子一位皇子作為靠山,也有如此之多同仇敵愾的盟友,根本不必對安定公主如此發憷,又旋即鎮定下了面色:“不知大將軍有何指教?”
“也沒什么。”李清月挑眉,語氣從容地說道,“只是我早就想建議了,有些部門的官員明明該當不從尋常的科舉和銓選之中來,也該當再多看重一點某些履歷,怎么能跟其他各部統一遴選標準。就比如說——蕭侍郎所在的兵部,就該當再多一點戰場歷練的評判,而非銓選考核,你說是不是?”
“既然蕭侍郎都覺得該當試點推行,不知道我若明日上奏的話,你們兵部能不能多配合一下,正好年末考察也快到了,你們……”
她飽含深意的目光朝著在場的兵部官員一個個看去,簡直像是下一刻就要將人拉去邊地戰場,讓蕭德昭只覺一陣卡殼的難受。
“六部之中,我自認自己也就對兵部最有發言權,相比這個試點我也有些做出指導的本事。正好近來沒有需要大規模發作的戰事,將尚書省與督戰相關的部門清點一番,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至于這到底是防患于未然,還是對太子同時坐擁戶部與兵部臣子卻要向她伸手的公報私仇,那就不好說了是吧?
蕭德昭瞠目:“……”
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試點試點,比起讓科舉從地方上試點,好像還真是讓安定公主在兵部試點,更符合天后的訴求。
他緊繃著面色,只覺自己被安定公主的神來一筆完全打亂了節奏,不知道該當從何說起。
眼見這樣進退不得的一幕,李弘終于忍不住出聲解圍:“安定,你這話越權了。”
但他不曾看到,也就是在他出聲的同一時間,李治捏緊了扶手。
若非李治此刻目光放眼于朝堂,而非集中在李弘的身上,只怕這位跳
出來的太子當即就要感受一下到底何為天皇的注視。
又若非李治的養氣功夫倒還不錯,他也知道今日他該先做個看客,而不是發聲在前,他只怕當即就能變了臉色,讓所有人都看個明白。
可李治顯然不像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在聽到太子維護蕭德昭的話出口的那一刻,他還是覺得自己眼前一黑。
他先前還同天后信誓旦旦地說,太子應該對今日局勢有數,現在就被他的表現當場打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