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兒糊涂啊!這哪里是他該當表現主君威儀的時候,更不是他該當用“越權”這樣的理由駁斥安定的時候!
偏偏對于李弘來說,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數位臣屬都朝著他投來了求救的目光,意識到正是自己合該出場發言的時候。
許敬宗能掀戴至德的老底,安定能針對兵部說話,這兩人卻無法對他這位太子做出類似的限制。
也難怪他的那些東宮屬官都覺得只有他能完成破局。
但被兄長出言駁斥,好像一點也沒讓安定公主有所收斂。“越權?”
她冷笑了一聲:“皇兄這話說得好生可笑。與其說我是要插手到尚書省兵部頭上,還不如說,是蕭侍郎之前的那番話著實不著邊際。”
“他說什么貿然推行糊名之舉,或許會讓原本能遵照常例選出的人才不能脫穎而出,導致耽誤一年的時間,可為何不敢說,此前不曾有糊名的時候,曾經有考生遠途跋涉四千里,備考十年,跋涉兩月,卻在提交答卷之后因為姓名避諱而未能入選,耽誤的何止一年!”
“何況,科舉不過是入選釋褐官的第一步而已,以歷年升官銓選的人數看,其中占據最大數量的,是我大唐境內想要更進一步的三十五萬地方胥吏,意圖以雜色入流,根本不是每年都不滿百人的科舉及第之人。”
“現在這一項改變不過動在了科舉上,就讓他們一個個出言反對,還言之無物,怎么不敢告知于天皇天后,他們到底在懼怕什么!”
怕他們有著高貴的門庭,一流的師資,卻還比不過那些普通人嗎?
李弘目光一沉。
安定這一連串咄咄逼人的話若是沖著蕭德昭、戴至德等人而去,在李弘這里可能還沒感受得如此明顯。
但在這一刻,那雙凜冽如刀的眼睛直沖他而來,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讓他想到了彼時安定在凱旋后問出的那句話——
“你在怕什么?”
你們在怕什么!
這可能要比任何一句激將法都要對李弘管用得多。
他當即回道:“但如此一來,考察士人的標準就只此一場考核了,若因此錯過賢才又該如何?以禮部貢院廊下作答,決斷一人命數,未免過于輕率了。”
李清月:“所以皇兄是覺得,絕不能遮掩姓名,必須將考生的名字籍貫都暴露在閱卷官員的面前?”
李弘斬釘截鐵地和他那些東宮官員給出了同樣的答案:“是!”
“……”這個字一出,李治真是殺人
的心都有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之所以是由戴至德等人先發起反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不是什么出自京兆杜氏、韋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的人,根本就是因為他們早已確定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太子將會為他們兜底。
不,不只是兜底那么簡單。
李治就算看不清李弘的神情,也能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來——
他一點都沒有被人利用為人作刀的自覺,反而覺得自己真在暢抒己見,做這些朝臣之中的領頭羊!
反而是安定的字字句句間,都和這糊名制發起的初衷無比吻合,也自有一番對上那些世家大姓的底氣。
這才是李唐皇室之人該當拿出來的表現。
哪怕天后在此時悄然握住他的手,都沒能阻止這位天皇陛下此刻繼續上涌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