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得再等一等,才能看看這個想法有沒有實現的可能。
不過這個“等一等”,對于天后來說,只是在總攬朝政的閑暇之余催一催閱卷的進度,順勢再將臨川公主等人也給派去協助于閱卷。
對于那些參與進制舉之中的人來說,卻真是一場煎熬的等待。
二月的長安仍有些陰濕的寒意,接連下了兩場連日的小雨,直讓人在等待之中被閉塞在屋內,更覺心中焦慮。
倒是那關中的農人在田地里接連叩了幾個響頭,仿佛是在感謝這接連幾年的旱災,終于看到了消停的希望。
不,應該說并不僅僅是關中。
當李清月踏上回返北方的旅途之時,除了官道兩旁打眼望去的新綠朦朧,讓人只覺迎面拂來的已是輕盈春風外,還有田中育秧的老農往來匆匆,實有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哪怕以她如今所身處的位置,真正的挑戰還在后頭,遠不到能夠松懈的時候,也并不妨礙她在此時踏馬漫行,享受這一刻的荊襄春景。
楊明舒打開車窗往外看去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安定公主這副有別于先前的閑適。
“王妃……”
楊明舒抬頭打斷了侍女的話,寬慰道:“我們既已決定了回去,那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至于回到長安之后到底有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她垂落的目光中有一縷掙扎,又因想到了李清月當日的那句話隱沒了下去,“先看看情況吧。”
她不得不承認,安定公主的手段雖然有點過于直接粗暴,但在達成目的上確然有著奇效。
尤其是她對著襄王府放的那一把大火。
對于襄州當地來說,廢太子李弘的到來與定居,顯然不是什么榮耀,而是一個必須接受的禍端。
在李弘死訊傳出的時候,楊明舒就算懶于去打聽各方的反應,也覺那其中不會有幾人哀悼,反而勢必會有人覺得,他為何不能換個地方去死。
現在,一把大火徹底燒去了襄王府存在的痕跡,也一并燒去了當地人對于癆瘵會在此地擴散的懷疑。
那些被火灼燒的痕跡先經歷了街巷的清掃,后經歷了一場春雨,應該會很快被沖入地底。她們這些曾經住在襄王府之中的人也會被統一帶離此地,還這里一個清凈太平。
以孫思邈為首的醫官更是在此地接連義診七日,以定襄陽百姓之心。
這等暴力卻有效的根治手段,讓裝有李弘尸體的辒辌車行出襄陽的時候,竟還得到了幾聲真心的送行。
若是旁人來辦此事,或許能讓排場看起來更為體面,卻絕不會有安定公主所做的那般利落干凈。
在對李弘的這件事上,她是如此表現,那么在另一件事上呢?
她說,這偌大一個長安城,為何會容不下一個楊明舒……
“皇嫂還在擔心弘農楊氏?”
楊明舒連忙將思緒轉回了眼前,卻發覺自己好像在方才一不小心點了頭,作為了李清月這個問題的回答。
李清月笑了笑,“有些話在當時點火的時候不方便說,現在馬車行路當中無人留意到這頭,我也不妨同皇嫂交代。”
“你看那弘農楊氏枝葉繁茂,雖有諸多旁支身份存疑的問題,但在關中的地位也確實能算高人一等,可又怎知不是富貴已然到頭。天皇陛下先認可了科舉糊名之事,本就是有意打壓世家氣焰,現在我皇兄之死還是受到了有心人的刺激,更是罪加一等!”
“若是我皇兄以襄王身份草草下葬的話,我可能還不敢做出這樣的判斷,可他終究還是被追贈了太子之位,也就是說,在陛下看來,他當日的頂撞悖逆,是被別人給拐帶上了邪路,而不是他自己有心為之。這些話,你應該聽得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