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找錯地方了。聞闕的神情依舊平靜,因為你們的存在,我從很早就不在設備或紙張上寫論文了。
他一指自己的腦袋,
我都在這里寫。
蹲在地上撿拾白紙的杜子初像個小丑,而不等他說些什么做些什么,聞闕已經轉過身,他眼中倒映著窗外的天穹。
毫無意義。
他淡淡說道,黑色眼瞳中,逐漸透出一種無機質的冰冷。
這個世界,除了我的課題之外
毫無意義。
辦公室中,擺放在聞闕桌上的那艘紙折小船,突然側歪。
聞闕是天才,而且或許,是個對世界失望的天才。
他們這種常人是殺不了天才的,能殺死天才的
只有他們自己。
年輕的杜子初站在那個啟動的艙室前,身形忽然踉蹌,蹲在地上,悲愴地慟哭出聲。意外率無限接近百分之百的實驗,聞闕毫不猶豫地啟動,不是尋求解脫,也不是跟誰賭氣,他或許只是無法再降低這個意外率了,干脆直接實驗。
反正,這個世界毫無意義。
杜子初作為第一發現人,沒有向研究院報備,而是偷偷藏起了那具軀體,自欺欺人般將其放入醫療艙,一藏就是二十五年。
直到五年前,軍方的人來到研究院,帶來一個新的極密項目。
研究院數一數二的研究員們圍繞在長桌兩側,拆開紙質檔案袋,取出其中的項目概述。
項目代號世界樹,聯邦高層其實并沒有投入太多精力,因為這個項目成功的回報過于虛無縹緲。不知真假的眾神大口氣地許諾,事成之后,可以實現負責人的一個愿望。
誰會信啊一名資深研究員笑了,這跟阿拉丁神燈有什么兩樣。
他還沒笑完,就聽旁邊有“刷刷”的書寫聲,杜子初毫不猶豫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我來
他憋紅臉
,像個小學生一樣拼命舉起手,好像唯恐被別人搶了。
我來負責
死者不能復活,可如果是什么都能實現的一個愿望,那是否能
讓聞闕活過來呢
這些回憶很快在大步奔跑中消逝,杜子初已經沖入地下。他連滾帶爬地跑出電梯,一路上,金色枝葉繁茂遠勝曾經。那些金葉拉扯著他,鞭撻著他,將他劃傷,猶如在發出尖細的蔑笑。
杜子初沖進了那個巨大的空間,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孤零零的醫療艙,眼中霎時滿是淚水。
他跪倒在地,苦苦求告。
“你們不能反悔,你們答應了的為什么要把他帶過來”
“我會更努力我會讓那些玩家去恨艾爾德娜大陸求求你們,先給醫療艙接上能源,這種型號的自備電池只能續航二十四個小時”
四周光明涌動,眾神不語,帶著無言的嘲弄。
很久之后,久到杜子初恐懼悔恨的淚水幾乎流干,那個最初與杜子初交流過的神才彎曲細長的脖頸,將平整的面容湊過來。
你實在太無能,我們也說過吧
我們不僅有你一個代言人。
杜子初忍著神威壓迫帶來的嘔意,惶恐抬頭。只見他視若生命的醫療艙上緩緩爬上一層煙霧,煙霧時聚時散,仿佛正在凝結之中,煙霧中顯露無貌的面容,只是比起眾神,這張面龐上多了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