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馥被自己腦中莫名冒出的這個詭異感覺給驚到了。
她默默,深吸了口氣,暗罵自己真是胡思亂想慣了,陛下怎么可能有這種情緒,應是她的錯覺叭。
不過哎,她突然覺得此般情態的陛下,少了點孤高倨傲的冷感,少了幾分令她仰望的距離,竟有些乖巧的平易近人。
還跟她這樣幼稚來幼稚去,要不要抱抱。
其實他要真強勢起來,她還真推拒不了。
而現在“委屈”看著她的陛下,卻是讓她打心底里拒絕不了他的請求。
虞馥心頭軟了一角,一般人生了病還重傷,都會比平日里黏人,就像她,就算得小病也要纏著母后抱她,讓張姆媽摟著她安慰,她喜歡這種受了委屈后被人疼愛守護的溫馨感覺。
她懂,她懂陛下這種心情。
而且適才試圖去扒他的龍袍,她內心也有點小歉疚,身為女孩確是有失矜持,現在想想其實還有那么點后怕,自己的膽子怎么忽然就這么大了,敢去觸碰龍須。
虞馥輕咳一聲,又學著用老成的口吻嘆了聲氣,脫掉繡鞋,踩著雪白羅襪爬上床榻,坐在沈離疾的面前。
然后她緩緩背過身,耳尖逐漸變得胭紅,嗓音因緊張而波動著,似漾起一片春水,“吶,陛下,抱叭。”
沈離疾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從后背抱的姿勢,只要她身子微微前傾,他彎躬著腰,就不會碰到他胸膛的傷口。
小公主貼心至此。
他目光動容,心底常年積郁的霜川驟然裂開,冷硬的冰塊散落,浸泡在了溫暖的泉涌里,慢慢融化,暖得不可思議,軟得一塌糊涂。
沈離疾氣息微促了瞬,伸手一攬,半摟半舉起虞馥的腰肢,將她帶他腿上坐著,完全圈入懷中。
他俯下身,額頭虛靠在她纖細的玲瓏肩上,喟嘆一聲,“謝謝。”
虞馥紅著小臉,禮貌道“不客氣。”
聽到小公主一板一眼的回答,認真里透著乖巧,乖巧里又藏著靈動,鮮活可愛,沈離疾不禁勾了勾唇,低笑出聲。
虞馥聽到他的笑聲,頓時愣住。
他笑得胸腔在震動,本就好聽的音色,笑時聲弦又如琴箏繚繞,仙樂渡曲,繞擾酥耳,聽得人實在面紅心跳,忍不住又緊張起來。
尋常陛下總給她一種威嚴,寡漠,孤傲之感,以及那遙不可及的距離感,他沒怎么在人前笑過,不常笑,似乎也不愛笑。
她來到延國也三月有余,鮮少見到沈離疾露出笑容,僅有的兩次,一在此時,二在生辰筵的那場刺殺上。
虞馥想起那血色一晚,呼吸不由屏住了。
唯兩次笑,她都能感受到沈離疾是發自內心地在喜悅。
可同樣是喜悅,生辰筵的卻又和此刻的不太一樣。
他在真心地在笑,傳達給她的感覺卻無比的悲涼,令她莫名心痛。
血雨廝殺,刀劍無情,滿目瘡痍與哀景之下,到底為何會由內而生出喜來
虞馥眸中泛著茫然,咬咬唇,安靜地讓沈離疾抱著,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他的胳膊,而后輕柔地拍了拍他冷硬如冰的小臂。
這安撫性的小動作,讓沈離疾怔了怔。
他對她難得的回應很珍惜,也很是受用,額間抵著她的薄背,緩緩闔眸,眉目難得舒展開來。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懷中人溫溫吞吞似有猶豫地開口問他,“生辰那時,陛下為何發笑”
沈離疾沉默。
他緩慢地掀開眼簾,長睫淬滿了清色的霜華,瞳底瀲滟一抹幽幽水光,浩瀚波蕩。
他又掩下鴉睫,不顫,卻微涼,思緒回溯到重生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