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小花朝日,后宮妃嬪于宮苑倚芳園舉辦花朝宴,既請圣上駕臨,也請太后娘娘駕至,同享歡宴,共度佳節。然而圣上道有朝事煩擾,無暇來此,只令周守恩送來許多賞賜,太后娘娘也似抽不開身,使人傳話令妃嬪們開宴自樂,不必等她。
永壽宮內,獨孤太后正為永寧郡王的婚事煩惱,她想為孫兒操辦婚事,一是韞玉年已十六,也到了相看婚事的年紀,二是她有意通過婚事,為韞玉拉攏朝中幾大世家高門,三是因韞玉的心總是太靜,似是無欲無求的孩子,她希望成婚后的韞玉,真正長大成人,性情也會為之一變。
而且韞玉成家后,她就可安排韞玉進入朝堂,皇帝無法再拿韞玉年紀小當借口推脫了。太后處處思慮得周全,只覺選永寧郡王妃這事是百利而無一害,然而韞玉本人竟不歡喜,今日入宮來就請她擱置選郡王妃的事,一再說他暫時還不想成婚。
太后自是不豫,將成婚的種種好處說與韞玉聽,就像當初和他剖析征討幽州的利處一樣。然而與幽州那次相同,韞玉這一次,依然無視她所說的種種好處,就是要執拗違背她意,太后關切憂心之下,不由惱火,情急呵斥道“你這也不肯,那也不肯,難道是擔心祖母會害你不成”
侍在一旁的沉碧見太后娘娘這話說得重了,悄看了郡王神色一眼,忙將一盅香茶捧送至太后娘娘手中,陪著笑道“郡王殿下一向孝順,娘娘您這樣說,殿下要傷心了。”
太后也知韞玉純孝,只是她處處為他謀劃思量,他卻總不領情,她如何能不惱。“孝是有的,順就沒多少了”,太后冷冷撂下這一句后,見韞玉默默站在她身前,少年郎沉寂著眉眼,似寒霜覆著青竹,心中又生出不忍之意。
“祖母事事為你好為你考慮,你不能事事都違背祖母”,太后重重嘆了口氣,將孫兒拉坐到她身前,“成婚是必要成婚的,你都十六了,再不談議婚事,難道要叫外面人像說皇帝那樣說你”
想到有關皇帝的那些傳言,太后面上微浮笑意,心境也寬松了些許,她攜著孫兒的手道“你不要祖母為你選郡王妃,那你就自己選吧。”
蕭玨本就不想成親,自是也選不出來,神色為難。太后見狀,想到孫兒身邊近侍都是太監、連個侍女都無,不由笑道“反正祖母已經退了一步,容你自己給自己選妻納妾,你若選不出來,那祖母定然是要為你做主的。你父皇只你一個孩子,你不成婚,是要他斷后不成祖母別的事可容你胡鬧,可這事上是斷不許你任性的。”
從永壽宮中出來時,已近黃昏,小太監秉良隨走在永寧郡王身后,見殿下出宮的一路上神色都郁郁不樂,就說道“殿下,今夜城里有花神廟會、花燈巡游,熱鬧好看得很,殿下可要去花神廟附近走走,賞燈散心”
“今日是小花朝”蕭玨似問又似在喃喃自語,他抬首望向暮光中巍峨的宮門紅墻,見一行大雁掠過天際,忽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燕京,想到多年前的一個傍晚,三個孩子結伴喬裝溜出宮城,鉆入燕朝京城的夜幕里看燈時,險些被人流沖散,他們互相緊抓著對方的手道不能散了,最終卻都離散在蒼茫世事與歲月洪流中。
“殿下,是小花朝。”秉良邊回復主子,邊見殿下神色怔怔的,眉宇間縈繞著悵然之色。他提議殿下出宮賞燈,是希望殿下散散心后心情能好些,不想殿下聽他建議后,神色似是更為郁沉,秉良就想自己這建議是否提糟了,不敢再說了,默默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