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滄海,太陽落山,我不留你。”漱玉搖頭,不容分說。
何滄海繃緊了上半身。
多年習武,他的身材健碩挺拔,站在閣主身邊,總襯的對方身形纖弱蒲柳,極需人庇護一般。
當然,這是一個錯覺,枕風閣主的武功深不可測,一把續月弓遠可射日近可斷喉,絕非善類,他們所有人都知道。
可即便是如此,何滄海依然會在錯誤的時刻對于錯誤的人生出綿延的憐惜之情,好比當初,好比現在。
他看了眼窗臺上的那盆佛手。
這是他自己出錢給岑澈買的,閣主此人,送刀劍顯得冷硬疏離,送衣飾又過分娘氣曖昧,男人送男人禮物總是怪異的,可架不住他實在想送,幾夜未眠,思來想去,才打定主意以兄弟們的名義送上這么一盆佛手。
佛手諧音“福壽”,是多福多壽的象征,他盼著岑澈好。
“你若喜歡,便帶走吧。”他聽見閣主說“往后恐再難相見,留個紀念也好。”
“你不留著嗎”何滄海的喉結滾動,聲音壓低,“若有緣再見,還是信物。”
“今夜過后,世間再無穿風謝柳堂。”漱玉說“留下可惜了。”
夕陽沉落,帶走了她眼中最后的溫度。
何滄海自知無可轉圜。
他將包袱于胸前扎緊,手臂突出幾道青筋,遂按住佩刀自后墻翻出,身形如鬼魅般迅疾又如獵豹般矯健。
臨了最后看了一眼閣主。
夜色朦朧,錦衣華服的少年端著燭臺,一手提著袍擺,款款邁出書房,身姿俊雅,初顯的月色在他肩頭發梢灑上點點玉色。
樹梢驚起雀鳥一片。
確定何滄海走了,漱玉才稍稍松了口氣。
前世,她為著誥世書上的一紙荒唐言負了太多人,錯殺的,枉死的血濺生死簿,根本不能細想。
時間沒有回溯到一切的伊始,那么至少在這一刻,她能救一個便算一個。
至于那薛宛舟
漱玉的頭隱隱作痛起來。
她強忍不適,從庫房搬出一桶火油。穿風謝柳堂的地下埋有特殊設計,一桶火油澆上去,不肖半盞茶的功夫便能滲透至每一棟房子的易燃之處,漱玉靜立片刻,將燭臺扔進了花叢。
“騰”一聲,火苗竄起,如騰蛇駕霧般迅速蔓延,眨眼間便將一整個穿風謝柳堂“吃”入腹中早就一片火海
漱玉漠然望著熊熊烈火。
燒吧,將枕風閣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沒有線索,沒有證據,薛宛舟什么也得不到
圍墻之外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大膽岑澈心懷忤逆抗旨不尊我等奉命捉拿還不速速現身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