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衛兵走遠,凌少非耳力驚人,將這番議論聽的一清二楚。不免唏噓。
“阿昀啊阿昀。”他痛心疾首道“你的名聲本就被你家二娘嚯嚯的稀碎,這下更是要雪上加霜嘍。”
風聲迎面,凌少非下意識的舉手一抓,穩穩捏住蕭鑒昀擲來的酒壺。
“別是還要我喂你吧”蕭鑒昀挑眉,神采飛揚。
他竟是半點兒不在意流言蜚語,還有心思打趣兒,凌少非愣怔了一瞬,迅速被感染,不由得好笑。
他從善如流的就著壺嘴飲一大口,熱酒辛辣,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暖活了,打心底生出豁達來,“也是,大丈夫光明磊落,何必管他人嚼舌根子那百夫長看著便是奸懶饞滑,溜須拍馬之輩,也不知是怎么當上的官兒。”
“你也說他善溜須拍馬,有官兒做不要太正常。”蕭鑒昀輕夾馬腹,調頭徐行,“不過我方才也沒說實話就是了。”
“嗯什么意思”凌少非緊緊跟上,詫異道“你該不會真是撞見反賊了吧”
“撞見是撞見了,是不是反賊嘛,有待商榷。”蕭鑒昀淡聲道,他半身挺拔,在月色下器宇軒昂“疑案從無,就當不是好了。”
“你怎知不是”凌少非凝重道。
“你怎知就是”蕭鑒昀懶懶回“凌二,別人云亦云好么圣賢書上說人看待世間萬物要有批判的思維,要從多個角度,要有自己的想法”
“哪位圣賢說過這話”凌少非“嘖”了聲,面色稍霽道“我怎么不知道”
“嘶”蕭鑒昀作沉思狀“是孔子不是,孟子好像也不是,莊子”
“我看是蕭子吧”凌少非撇撇嘴,拖腔拉調。
蕭鑒昀大笑出聲。
凌少非有些無奈。
“阿昀,我知你心有不平,喜歡唱反調,但有些事兒你心里想想也便罷了,嘴上輕易說不得,仔細惹來殺身之禍。”
“哦”蕭鑒昀捏著韁繩“怎么個殺身之禍”
“你方才沒聽他說么這是太子的懿旨,明日太子登基為帝,那就是圣旨。”凌少非說“圣旨即天意,就算是皇上的血親也不能輕易違背,否則就會掉腦袋,我大哥說的,這叫伴君如伴虎”
“好一個伴君如伴虎。”蕭鑒昀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你放心吧。”凌少非說“好啦別生氣,說說你在叢縣的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吧,我委實好奇的緊。”
“斗蛐蛐兒,趕豬,扎牛尾巴,哦還有殺鬼”蕭鑒昀說。
“殺鬼”凌少非愣住。
“是啊,改天帶你見識見識。”蕭鑒昀吊兒郎當的挑眉,舉手反握劍柄。
“可拉倒吧,你那木頭劍連雞都砍不死。”凌少非上前按住他作勢要拔劍的手,笑言“況且天子腳下,王氣縱橫,哪兒來的鬼。”
“是你不信還是天子不許你信”蕭鑒昀似笑非笑。
“本朝禁談鬼神之事,人為宣教制造恐慌者,鬧市口斬。”凌少非的語氣有一刻的肅殺“不過我等男子漢大丈夫,確實不信。”
蕭鑒昀松了手,懶怠的按了按后頸,余光輕掃不經意間他看見一條白紫色的“蜥蜴”于凌少非的肩膀處探出腦袋。
那是一條“敷殆”,此前一直藏于那百夫長的腋下。
黑夜中,敷殆頭部扁平,細細看去竟是一張詭笑的人面,翹起的尾部形如倒鉤,晃動間插向凌少非的喉嚨它能將病氣注入目標體內,換取精氣供己吸食,久而久之目標會纏綿病榻,它已經通過此徑為那百夫長無聲無息的除去了若干擋路的對手,致使對方一路平步青云。
凌少非渾然不覺,只因尋常人瞧不見“鬼”之一物,就在倒鉤即將刺穿他脖子的時候,“叮”一聲,一道淡藍色的光華將其擊落
敷殆幾乎是瞬間被挫成齏粉,蕭鑒昀按住被彈響的劍刃,面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