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歇斯底里的詰問和哭喊猶在耳畔轟鳴,漱玉猛地睜開眼,森寒的空氣灌進她的肺里,她劇烈的咳嗽起來,直咳到手腳都微微痙攣,寂靜偏僻的巷子里回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咳嗽,一扇小門拉開,發出微弱的“吱嘎”一聲。
漱玉閃電般抬頭,眼白里盡是血絲,她徒手拆了發髻,攥著那根纏絲蓮銀簪在手,貓腰緩緩迫近,一點如豆的燭火自門后閃現。
“大半夜的,誰這么吵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說話的是個須發花白的干瘦老人,身形微佝僂,嗓音沙啞不耐。
漱玉疑云重重,平貼著墻角按兵不動,又聽對方罵道“要進來就快進來,讓我老頭子一大把歲數費勁抵著門,你是能長塊肉還是怎么的當真沒心肝。”
可平白無故挨了頓罵,漱玉有些懵,但窄巷前后一片漆黑,除了她再無第二個人,想來對方罵的就是自己,這扇門也是為自己而開。
雖然古怪,但漱玉并非瞻前顧后之人,稍加忖度便低頭欠身上前。
“吱嘎”
門又關上。
墻邊就是一張竹凳,漱玉腿一軟跌坐其上,手腳無法自控的發著抖,她以左手握右手腕,見那老頭背過身去添燈油,嗤道“手里的東西握不住就丟了,反正也傷不了人。”
今晚被連呲兒兩趟,漱玉多少有些忍不住,冷冷回道“不用你多嘴”
“嘴還挺硬。”
老頭聞言側目看她,滿是皺紋的雙眼里流淌著精明的光,竟也不生氣,只往一只豁口的碗中倒了些熱水,
他家徒四壁,桌上散著些沒疊的紙錢元寶,他隨手取了張扔進碗里化開,遞到漱玉唇邊。
漱玉剛要伸手接就被他拍開,老頭道“就這么喝,回頭再給我抖灑咯,老頭子我可沒精力再操勞第二回。”
這老頭大概是得了什么不懟人就會死的毛病,漱玉無法,只得一口悶了,滾燙的茶水進腹,驅走了針扎般的寒意,也給她的四肢百骸注入了一些力量,不再顫抖。
“如若將你原先的身體比作一堵墻。”老頭娓娓道“現在你的身體就是一只篩子,篩子你見過吧,濾苞米用的。”
“我見過。”漱玉冷冷道。
老頭捻了捻亂糟糟的羊角須,“那行,就不用我多解釋了,你好生將養著吧,沒準兒還能多活兩年喂你去哪兒”
他駭了一跳,因為漱玉已經半個身體都擠出了門外,離的決然至極。
“喂我說話你沒聽見嗎”老頭火急火燎的將她拉扯回來,怒聲道。
“聽見了。”漱玉平靜道。
“我說了那么一長串”老頭將信將疑道“你該不會只聽見了活兩年三個字吧”
“我耳朵不靈光。”漱玉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所以守一前輩,說話別跟我繞圈子。”
老者微微一怔。
“聽聞上一任誅殺禍世之靈的守一神君精通療愈之術,只可惜下凡后一去不復返,再無音訊。”漱玉沉吟道。
守一盯著這副秀氣的眉眼看了又看,確信這羸弱之下藏著一個不好惹的靈魂。
“仙盟就是這么傳我的”他冷笑一聲“仙官涉足人間身上都會帶有仙憑禁印,故而無法呼風喚雨,人間秩序方得保存,不過千百年來總有異類妄圖沖破禁印在人間行施咒法,代價自是極大,神魂俱滅者比比皆是,你未曾消散于天地間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我這碗湯頂多也只能固你三年壽數,你若自己不保重,等于我是白費功夫,興許明日,興許今日,你會暴斃街頭也說不定,屆時你可別指望我給你燒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