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鑒昀不答,瞟了眼涼亭,那里不知何時人去樓空。
他怔了怔,心急速下沉。
那種恍惚失落之感膨脹,須臾盈滿了胸口,擾亂了他的呼吸,他自嘲似的笑了聲,低語道“路過。”
“報官我現在就報官把你們這些私闖民宅的土匪強盜都抓進牢里去”童管事顫抖著手,指著滿地大漢咆哮。
“等等老童”虞媚娘喝止了他,神色凝重,她復又望向蕭鑒昀,皺眉道“此事可是與白荷有關”
他們口口聲聲叫著白荷。
早不來,晚不來,偏挑他人在旎芳閣內的時候,偏挑了岑漱玉更衣換白的時候。
一切都像是意外,像是巧合,但對象是岑漱玉,那來無影去無蹤的岑漱玉。
去無蹤。
蕭鑒昀的心底充斥著難言的暴躁。
“我路過,什么也不知道。”他說。
虞媚娘覺察了,順著他的目光回首,著眼那空空如也的涼亭,微有了然。
“媚娘明白了。”她輕聲說“今日多虧了小侯爺仗義出手才不至于讓我這小小旎芳閣陷入血光之災,媚娘感激不盡,為表恩情,小侯爺有任何想法,媚娘必定有求必應。”頓了頓,她意味深長道“任何事物,包括人,無論新舊,即便是初來乍到只要小侯爺想,媚娘必定雙手奉上。”
童管事聞言瞧過來,旋即會了虞媚娘的意。
蕭鑒昀出現在此處,十之八九是在與哪位中意的花間娘子幽會,卻意外撞上了這群尋仇白荷的人。
這群人誤將蕭鑒昀的心上人當做白荷,又將蕭鑒昀當做了白荷的姘頭,尋釁滋事,且不說這是多么離奇的天降羞辱,光是被撞破了好事又莫名其妙的大打出手,已是足夠惱人的麻煩,蕭鑒昀若是蠻橫些,旎芳閣的下場便糟了。
能讓蕭小侯爺深更半夜紆尊降貴翻墻而入,這位花間娘子定是被其放在心尖尖上的。歷來花間娘子都是賣身于旎芳閣,嫁娶前必得先贖身,價格不菲,虞媚娘這般以“贈禮”之辭暗示便是有意將這位花間娘子當做順水人情做給蕭鑒昀,以平息蕭鑒昀的怒氣。
只是這番作為,怕是苦了那位花間娘子。
多年來,虞媚娘經營旎芳閣一直講究個“打明牌”,這不是沒有道理的。每一位花間娘子名諱為何,侍奉了誰又是如何侍奉,得銀錢多少均明碼標價。談及嫁娶時,更是要帶了名帖聘書上門才可議。
此舉極大程度的保全了這些女子們的身心名譽,當一切都放在了明處,便沒有誰敢輕易對她們使些什么下作的尋歡手段,亦或是騙取她們做無名無分的外室等等。這也是旎芳閣多年來為何鮮少被人看低,能于諸多勾欄瓦巷內脫穎而出的原因。
可眼下,虞媚娘不提名諱,不提特征,暗度陳倉。是,蕭鑒昀的顏面得保,不至于被人說風流浪蕩,他甚至連錢都不必付,這等買賣是個男人都不會拒絕,只是這女子無聲無息的跟了蕭鑒昀,往后是死是活是好是壞就不會有人再顧及了。
童管事唏噓不已。
“沒興趣。”他聽蕭鑒昀冷冷道。
小侯爺說走就走了,頭也不回,竟似真的沒興趣,不僅是童管事,連虞媚娘也一怔,大聲道“小侯爺,萬事還可商量的,媚娘還有不情之請”
“放心,我不會聲張今晚的事。”蕭鑒昀冷哼,漸行漸遠,“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虞媚娘注視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掌柜的,當真不報官”童管事道。
“報什么官要讓全未央都都知曉我們旎芳閣誆客嗎白荷不要臉我還要呢”虞媚娘厲聲道,她深吸了兩口氣,以宮扇點了兩下胸口,“魯老板的這些兄弟從前都是走江湖的鏢客,脾氣火爆又最是講義氣,若非白荷做的太過分,他們倒也不必這般急著出頭。”
“那怎么辦”童管事道。
“私了。”虞媚娘闔眸道。
“修繕的銀子呢”童管事道。
“從白荷的月錢里扣。”虞媚娘嬌美的面容冷若冰霜“旁的,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