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自唇齒間輾轉,無聲散于虛空,惟剩一抹余韻悠長的嘆息,伴隨著無數難以分辨的復雜意味。
沈明恒被關了禁閉,太子府的匾額被摘下,看上去蕭條落寞,但今晚反倒迎來了不少客人。
而這些客人居然都還挺有本事,不僅沒有被禁衛軍攔下,還一路順順當當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見到了沈明恒。
沈明恒嘖嘖稱奇,“趙老大人夤夜前來,未能遠迎,還請見諒。”
沈明恒始終是沈明恒,話說得再禮貌,也掩不住滿身傲氣。他從不知低調內斂,也學不會溫潤如玉,他像一團火焰。
從前不喜他的時候覺得他狂妄,如今再看,只覺得這分明是少年的天真與熱烈。
趙老大人深深長揖,語氣沉痛而愧悔“臣愚昧,對太子殿下多有誤解,不敢求殿下原諒,只是往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請殿下盡管吩咐。”
“也不算是誤解。”沈明恒將他扶起,隨口道“你保重好自己,就是最大的用處。”
總不能真把朝堂讓給奸佞吧
“殿下。”趙老大人眼神悲切,痛心疾首“請殿下恕罪,可老臣還是要說,殿下您糊涂啊既已堅持了這么久,為何不繼續下去,為了區區一場科舉,搭上太子之位,置您于如此性命攸關的險境,不值得啊”
沈明恒“”
這時候科舉成“區區”了。
沈明恒解釋道“孤生來便是太子,這本就不是孤的功勞或才能,是章家給的。用章家的東西換科舉清明,孤也沒損失什么,這筆賬不虧。”
他是在回答趙老大人值得與否的問題,但老大人聽完更生氣了,他眼眶發紅,老淚縱橫“殿下,我可憐的殿下,您為何不告訴臣這些年您過得多難是臣等無能,才要殿下受這些年苦楚。”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心疼更多。
趙老大人也知道這句話其實毫無來由,他沒立場要求沈明恒提早告訴他,這人連生身父親與舅舅都不敢相信,又憑什么相信他一個渾渾噩噩的官員可他委實難受極了。
這么好的太子,這樣的聰明才智,這樣的為國為民,他的天資應該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幽檀二州失散的國土,食不果腹的疾苦眾生,那才該是沈明恒一展所長的廣闊天地,而不該浪費在這些骯臟的蠅營狗茍上,使他一十六年藏巧于拙,不得舞風云。
沈明恒聽得莫名其妙,“也還好”
他越是不放在心上,趙老大人便越是痛心切骨,一開始是為國而悲,慢慢地便又覺得,沈明恒才是世上最無辜的那個。
他想起沈明恒十二歲時第一次上朝,用極刺耳的話語痛罵當今陛下無能,當初只以為太子悖逆,如今才恍然反應過來,或許那日他們才有幸窺到一眼真正的沈明恒。
如果不是生在這樣艱難腐朽的皇室,他本就該是這樣嫉惡如仇的少年。
這算什么悖逆,沈明恒實在太有資格鄙夷沈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