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夜站定,頎長的背影剛好擋住了大門外透進來的光。
還是沒有回答。
蕭長夜就像是把林安閑當做了空氣一般,他說的話好似不過一陣風刮過耳畔,不值得回應半句。
林安閑憋出了火氣,拍了桌子“草,本小爺大老遠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找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某處,蕭長夜終于回過身來,直視著林安閑。
他的眼神太過凌厲,看得林安閑竟有一瞬間氣短。
不過林安閑不是會服輸的主兒,他也瞪了回去。
“我才想問,你是什么意思。”蕭長夜嗓音沉沉。
這話沒頭沒尾,林安閑聽不懂。
忽然,蕭長夜逼近林安閑,欺身過來,居高臨下“被流放的是我,你追來做什么”
蕭長夜眼底正蘊藏著一場狂暴的風浪。
不僅如此,他還想問問林安閑
為什么要救自己。
自從被審判的那一天后,蕭長夜只要閉上眼,就能看見林安閑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背影。
那個背影看上去是那么高大,但同時又脆弱如蟬翼。
自己的手腳被牢牢綁著,那個曾經救過自己一回的人再一次義無反顧沖在了自己的身前,擋下了致命的一擊。
可當時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背影倒下,吐出的鮮血幾乎染紅了蕭長夜的虹膜。
蕭長夜拼了命掙扎,想要掙脫捆綁自己手腳的鐵鏈,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
他清楚地看見方才還鮮活的人頃刻間失去了生機,整張臉蒼白如紙,黑紅的血塊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接著那個背影被人從自己眼前帶走,自己被判有罪,流放邊地。
整個過程,他弱小如孑孓,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無法改變。
仿若回到失去所有至親的那一夜。
在后面的流放之路上,蕭長夜根本不敢閉眼睡覺,他怕一閉上眼就看見林安閑又一次在自己面前倒下。
他以為林安閑死了。
因為他聽到懲戒司弟子竊竊私語,知曉了搜魂的后果。
渾渾噩噩十天過去,直到仙舟降落在迫熔城中,他魂不守舍成為了戍衛隊兵士,在城中分配的住所休息的第一夜,他才后知后覺,拿出了那一枚一直貼身帶著的雙魚玉佩。
玉佩好似能感覺到主人的消亡,黯淡無光。
蕭長夜終于接受了林安閑死去的事實。
他將這個事實埋在心底,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搶在其他人前邊,接下了每一次出城除魔的任務。
帶著小隊,蕭長夜殺死了上百只魔物,修為突飛猛進,每天都帶著一身污血回到家,失了魂一樣靜坐整夜。
然而某一天,那個在自己認知中已經為自己而死的人,突然好端端地出現在了眼前。
跨越了上萬里,從名門仙宗來到兇險邊境,哪怕失去了所有的修為,花費近一個月,遭遇不知多少危險,他還是義無反顧來了,就像當初毫不猶豫擋在自己身前一樣。
只為自己而來。
見到那個身影的剎那,蕭長夜甚至將眼睛閉上了許久,再睜開,才確定對方當真依舊鮮活。
蕭長夜無法分辨心底洶涌的浪潮到底是因為什么,搞不明白這讓人撕心裂肺卻又欣喜若狂的感覺叫做什么。
因為內心太過嘈雜,所以言語只剩沉默。
蕭長夜伸出手,鉗住了林安閑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向自己。
他看著林安閑鴿藍色的眸子,無數的話在嘴邊轉過,卻只剩下一句賭氣似的
“誰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