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迸濺到傘面,又迅速揚起水花落下。展板的燈光明明滅滅,反復張貼的紙質廣告洇濕,透出下面墨色的字跡,燈牌中沉淀陳年污漬。
季羽然蜷縮成一團蹲著,蓬松卷曲的長發柔順貼在后脖頸,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咪。在聽到遠處的呼喚聲時,她枕在手臂的下巴緩慢抬起。
aha身影高挑頎長,季羽然盯著她,雙目失神片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亮了起來。
顧暮初小心翼翼跨過水洼,不讓泥濘四處飛濺,頂著猛烈的風艱難靠近公交站臺。跨進棚子的那一刻,她把雨傘放在地面,然后利索褪去身上的風衣。
“航班因為天氣取消,我趕過來了。”顧暮初彎腰,把風衣搭在季羽然瘦削的肩膀上。
她的聲音輕緩溫吞,伴隨著暴雨,咬字清楚到每下都落在季羽然的心上。
浸濕的風衣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見oga沒動,顧暮初無奈解釋“浸濕了,先將就一下好不啦”
季羽然抬頭,雙眼濡濕,可以輕易捕捉到她眸底閃爍的崇拜。oga扯著風衣,想要拽下,唇瓣蠕動似乎說些什么。
雨勢急促,顧暮初根本聽不清,但她猜測對方是想把風衣還給自己。
她風衣里搭著淺棕菱格針織馬甲,體感溫度并不冷。
“我不冷,你穿吧,”顧暮初揉了揉季羽然的腦袋,“走吧,帶你回家。”
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季羽然腿麻了,起身時踉蹌了下,實在是不好意思,只好縮著脖子,從鼻腔發出一絲極輕的“嗯”。
傘是臨時買的,靛藍的傘面頂著澆下的雨似乎要塌了,且并不能完全遮住兩人的身形。顧暮初虛虛攬著季羽然的腰身,讓她靠近些,才不至于都被淋濕。
感受到腰間的力道,季羽然腦海嗡鳴,耳邊只有鼓噪的雨聲。野玫瑰和黑櫻桃的信息素若隱若現,興許是被潮腥的暴雨稀釋過,有種難言的綿延繾綣。
她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就像顧暮初這個人一樣,危險又溫柔。
思緒頓了一瞬,季羽然用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去形容同一個人。她曾在書中看過,互有好感的彼此,即便貼著阻隔貼,信息素也會遵循本能釋放。
顧暮初不知她心中所想,在嗅到懷中人身上令人心安的氣味,心中懸起來的石頭終于落下。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來晚一步,季羽然今夜會如何。
靠近副駕駛車門,顧暮初先護著人坐進去,這才繞到另一頭。
季羽然默默系上安全帶,顧暮初甩完傘面的水,分神看了她一眼,見oga長睫沾著水珠,忍不住問了句“冷不冷”
想到顧暮初此刻可能不舒服,縱然季羽然披著風衣,卻還是出聲,嗓音透過領口悶悶傳來。
“有一點兒。”
她的普通話夾著北方口音,總能不經意帶出兒化音,尤其“點”字咬得重,仿佛在談論什么嚴肅認真的事,偏偏兒化的尾音軟軟的,像是撒嬌。
顧暮初頓了頓,突然笑了聲,無意識重復著,“有一點兒。”
她聲音婉轉悠揚,同樣的話聽起來正經多了。
季羽然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她感覺顧暮初語氣都帶著揶揄。
自己又不是故意撒嬌
察覺出對方的窘迫,顧暮初沒再繼續。她打開空調的制熱開關和雨刷器,暖風拂過,驅散車內殘留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