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室町家的早上,是小坂阿姨把她從小黑屋里接出去洗了澡換了衣服。雖然在照顧洋子這件事上,小坂作為保姆也只是盡了一個基本的責任,但好歹算是這幾年看著她長大的人,對于主家的決定也實在是不好多說,只能在給洋子擦頭發的時候,簡單說了幾句要多聽話之類的勸諫。
總是這樣,在很久很久以前,前世的時候也是如此,總有人和她說,要聽話懂事。好像人們面對無力改變的事情時,能勸對方的話術就只有這么一套一樣。
當然,洋子自然也明白這是來自小坂的關心,只是她從來不是那樣的人。哪怕前世那么多人都在勸她,女孩子找份穩定的工作就行了國外鄉下都很危險別去了真當自己是救世主啊這么拼命她也不愿意為了他人的幾句話而退縮。
她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不過是去做了些周圍人理解不了的事而已,接收到的評價卻是清一色的不切實際和理想主義。然而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在un時上山下鄉,遠赴他國都做的是什么事。
那些不了解你堅持的愿景,沒見過你看到的風景的人,說出來的建議和指點從筆畫到標點符號都毫無意義。
所以洋子只是對著鏡子里,身后正給她梳頭的女人笑了笑,看起來很可愛,實際卻很敷衍。
接他們的那輛黑色轎車就停在車庫旁,小坂給她收拾的行李并不多,實在是因為她自己的個人物品確實太少了,一個大尺寸的行李箱便足夠裝下。室町宏的東西比她多了不少,好幾個大箱子幾乎把另一臺小貨車塞滿了。
此時的室町宏正被大伯還有大伯母圍在中間囑咐著什么,大伯母拉著他的手一直在說話,但對于馬上就要離家出去單獨生活的少年人來講,這些父母的嘮叨和關愛只會讓他覺得吵鬧。
沒有看見綾子,是還沒起得來床嗎也是,洋子記得對方特別喜歡賴床,周末經常都是中午才見她起來找女傭說要吃早飯。
洋子想著些有的沒的,就遠遠站在車庫門口甚至沒有進去的意思。保姆小坂不知道該說什么,便只能站在她旁邊撫了撫她的頭。
直到上車后開出了大門,也并沒有人來送她。但在路過山腳下的公交站時,洋子卻透過車窗看到那里的長椅上坐著兩個很熟悉的人。
是伊佐那跟鶴蝶。
他們并排坐著似乎在說什么,并不等洋子看清便一晃而過。她知道車窗貼了膜,兩人一定看不見自己,便正想按下窗想著好歹說一句再見時,便突然聽到旁邊的室町宏開口說了話“說起來,二叔今天沒有來送你啊。這么忙嗎”
不敢再有動作,又害怕會讓人起疑,洋子仍然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動作點了點頭。
“可能是吧。”
嘴里這樣隨口說了一句,她心里卻想著要是能正兒八經說句再見就好了。那兩個人或許正是在那邊等著自己,他們知道自己要離開東京了嗎以后還有機會見面嗎
洋子輕輕摸了摸右手上正戴著的手鏈,原本毫無波瀾的內心突然也產生出了一絲孤獨感。
伊佐那確實是在那兒等著想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洋子一面,他當然也看見了那輛疾馳而過的黑色小轎車,只是猶疑了一下,然后便轉頭繼續跟鶴蝶提起早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