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書第二天是被江墨喊聲吵醒的,她的頭昏昏沉沉,費力睜開眼,正要應江墨,近在咫尺一張男人的臉將她拉回昨夜。
她昨天傍晚去隔壁酒鋪買了一盞果酒,準備祭奠霽國故人,可越喝人越迷糊,只記得遇見一個白衣男人。
洛錦書驟然清醒,望著被自己壓住手臂半個身子掛在床榻的男人,眉目舒朗,眼中熒光點點,溫潤多情。
外面出聲時,于十三便醒了,見洛錦書翻身下榻,被困住整宿的胳膊終于得到釋放,他半坐起身,笑道,“小娘子一早這么深情望著我,是要對我負責嗎”
宿醉要不得。
洛錦書慌張理好衣裙,門外江墨聲音貼近,“錦書姐,你沒事吧,隔壁王娘子方才說昨晚賣給你的酒拿錯了,那酒醉人,你若不舒服,我給你煎碗醒酒湯。”
醒酒湯也解不了她現在處境,洛錦書隔著屋門道,“我的確有些不舒服,藥鋪你照顧著,我休息會。”
“哦。”江墨站在門外,覺得今日洛錦書有些奇怪,但鎮上向來安穩,也沒多想,囑咐幾句走了。
江墨走了,洛錦書需要處理屋里的男人。
她先是道歉,“昨夜感傷故人喝醉,叨擾郎君了,”接下來趕人,“郎君既已醒,可從正門離開,”再是直接上手搭脈,“昨晚累及郎君胳膊,我給郎君開幾貼藥,早晚各一貼,胳膊便不會酸痛。”言語間只字不提六道堂,于十三在風月場里差點兒混成精,洛錦書昨晚醉到什么程度,他清楚,對方也清楚,可洛錦書現在揣著明白裝糊涂,還要把他往外趕。
“為小娘子當一夜枕席我受得住,”于十三格外熟絡,一只手搭在榻上任洛錦書診脈,面上浮笑望著洛錦書,“我與小娘子有緣,還不知道小娘子名字”
眼前男人明明一身白衣,卻格外晃眼,洛錦書晃了神,道,“洛錦書。”末了就覺得自己著了六道堂阿修羅道的謀算,干脆正色起來,“六道堂于十三,你們去而復返,是那位小少年吃了我的藥有效果又或者你們想綁我直接去給小少年治病”
“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待小娘子皆是真心,待錦娘更是一顆熱騰騰的真心。”不過一會稱呼就從小娘子到了錦娘,洛錦書只有幼年兄長這般喊過她,她被這聲錦娘喚得心軟,心理抱怨自己從前受的教導白費了,面上倒沒拒絕于十三這般喚她。
于十三見洛錦書神色松動,立刻趁熱打鐵,“落月花是從前霽國小娘子時興的熏香,錦娘要元祿離開六道堂,無非是不愿意沾染梧國和安國斗爭。錦娘盡管放心,只要你去給元祿治病,絕不讓你陷入兩國紛爭,護衛你安全,交給我于十三。”
洛錦書倏然笑道,“不愧是六道堂,只憑我身上熏香,便猜到我來處。”可正是這些細枝末節將洛錦書心神卡的死死,她死后重生,不愿踏入江湖和朝廷,沉湎在過往。
然霽國已亡,她也該開始尋找屬于自己的人間煙火。
“空口無憑,如何保證”
“玉佩為契,定保錦娘平安。”
半個時辰后,洛錦書和于十三一起出現在藥鋪。
江墨心里還在琢磨洛錦書今日怪怪的,就見洛錦書和一男子并肩而來,偏偏男子生的如玉如琢,“你,你,你,為什么從錦書姐房間出來。”難怪昨晚他問錦書姐喜歡什么樣的,錦書姐說喜歡好看的。洛錦書今年已過二十,尋常人家女兒早早嫁人了,偏洛錦書一心撲在藥鋪,除了看診,鮮少外出。街坊鄰居有些說親,洛錦書面上和善,卻根本不接媒人的話,沒想到江墨覺得自己真相了,“錦書姐,前面我在就行,你和郎君去后院待著說會話。”
洛錦書看江墨一臉激動就知道他想岔了,她無奈道,“我要出診,短則數月,長則半年,周大夫明日回來你幫我說一聲。”
江墨一愣,“半年豈不是趕不回來過年”
“孤身一人,無所謂在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于十三垂眸打量正在整理藥箱的洛錦書,霽國已亡,卻是已無故土。
在他遇見所以濃墨重彩女子中,洛錦書如同一張白紙,明艷果決,孑然一身。
他心念一動,上前接住洛錦書手里藥箱,“錦娘稍后,我去尋馬車。”尋常人家女郎出門多是坐馬車,于十三并未多想,直到被洛錦書攔下,“宜早不宜遲,我會騎馬。”她落下這句抬腳已出了藥鋪,獨留于十三還站在原地,心里那根被撥亂無數次的弦絲蒼然停滯,停在眼前姑娘回眸望他,“于十三,你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