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的行囊很簡單,只有兩個簡單的包袱,一個里面裝了兩件常用的衣裳,另一個里面則是裝了一沓厚厚的紙張和一方硯臺一枚墨錠。
而衛夫人自走出里屋起,手中便一直握著一支紫毫筆,這是一支鐘繇留給她的古筆。
黃昏時分,謝安駕著牛車,王羲之坐在車轅一側,車廂中獨坐著衛夫人,就這樣牛車緩緩駛出安邑,向南而行。
雖然如今的夜晚異常漆黑,但同樣漆黑的夜色也變成了天然的保護。
謝安似乎異于常人,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他的雙眼也能清晰視物,他駕著牛車即便在夜晚也能不停的前行,而到了白天,他們同樣會尋找隱蔽的地方休息。
就這樣夜行晝伏,謝安等人一連走了兩日,已經走出了近兩百里。
這一夜依然一片漆黑,黑夜中牛車不快也不算慢的繼續向南前行著,車轅上謝安認真的目視前方,王羲之凝神關注,傾聽著黑夜中的任何一點響動。
車廂中衛夫人閉眼端坐,手中還握著那支紫毫筆。
忽然,衛夫人原本微閉的雙眼猛然睜開,那眼眸之中仿佛黑夜中亮起兩顆星辰。
“不好,有大量騎兵朝我們過來。”衛夫人睜開雙眼片刻后,王羲之也神色大變的說道。
“馭.....”謝安緊勒韁繩,讓牛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同時謝安順手在車轅下一抽,一柄長劍被他握在了手中。
一旁的王羲之見謝安抽出長劍,他也從自己身下車架中抽出一柄長劍,兩人緊握長劍,看著一片漆黑的前方,很快無數的火光出現,伴隨而來的還有急促的馬蹄聲。
從火把的數量和馬蹄聲的密度,粗略估計出現的騎兵有不下五百之數。
“羲之,進來替我磨墨吧。”馬蹄聲越來越近,衛夫人的聲音卻突然從車廂中響起。
王羲之與謝安對視一眼,他們都不知道這時候衛夫人還要磨墨干什么?
難道臨死之前寫一封遺書?
只是衛夫人那鎮定淡然的聲音,仿佛不將突然出現的這些騎兵當回事,倒是更像要寫一篇什么傳世文章一般。
“弟子遵命!”王羲之放下長劍,對著車廂說了一句,而后躬身進入到了車廂之中。
衛夫人的身前有一張矮幾,此刻上面已經鋪起了一層紙張,在一旁還有一方硯臺,墨錠也已經放在了硯臺中,而她的手中那支紫毫筆正泛起若有若無的紫色光華。
“此時光線不足,夫人可口述,弟子執筆。”王羲之想到衛夫人年紀已經大了,便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羲之,以后你叫我老師吧。”衛夫人沒有回答王羲之,而是說出了一句王羲之等了十余年的話。
王羲之三歲起便跟著衛夫人練字,可是衛夫人從來不許王羲之叫她老師,兩人雖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這也是王羲之一直以來的心結。
“老師在上,請受弟子三拜。”王羲之心中激動,也不管強敵臨近,更不顧車廂狹窄,當場就跪在衛夫人前面叩首三拜。
衛夫人泰然自若的受了王羲之三拜,這才緩緩的開口說道:“你三歲起便跟隨為師學習書法之道,然而你一直所學只是書法,今日為師便要授你真正的道......”
車廂外的謝安也聽到了衛夫人和王羲之的談話,開始他聽到衛夫人正式收王羲之為徒的時候,謝安也為自己的好友得償所愿而高興,不過當他聽到最后衛夫人那句‘真正的道’時,謝安看到那車廂之中竟然發出了明亮的光芒。
那種光芒不是燈燭光芒,而是一種類似寶光,讓人一見便心生膜拜的光芒,似乎那光芒之中真的蘊含著所謂的道。
謝安不知道車廂中發生著什么?更不知道衛夫人如何傳授王羲之真正的道?
只是很快謝安就聽到了衛夫人說出另一句話:
“徒兒,你要記住,我們的筆也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