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螢仰臉望著他。
她并猜不到容隱此刻所想,但見他的神情漸漸凜然。
像是又要苛責自己,便急忙啟唇道“也未必真是殿下所為。”
她下意識地道“殿下雖然不記得。但夜中的殿下興許記得,臣妾可以去問問他。”
容隱止住思緒。
“般般。”他道“若是孤否認,你真的相信嗎”
江螢點頭“臣妾自然相信。”
她語調認真“臣妾從不覺得殿下會是那種懦弱膽怯,敢做卻不敢承認之人。”
容隱眉心微皺,思緒亦有剎那的繁雜。
他想要詢問,江螢是信任他不會如此,還是在信任夜里發病時的他。
但他旋即又為自己的想法而覺得荒唐。
他與發病時的他本就是同一個人。
江螢信任誰,于他而言并無什么區別。
容隱終是垂落眼簾“今夜孤會留在你的寢殿。”
他說至此微頓,稍頃又啟唇道“般般,你在黃昏后可先到偏殿歇息。待卯時后再來不遲。”
江螢輕輕點頭。
她吩咐侍衛們將綠玉與那對夫婦看好,千萬不能令人尋了短間,又令茯苓傳信給魏蘭因,說是今日不能赴約。
等這些事處置好后,她便也回到寢殿里,為今夜的事早做準備。
黃昏時分,容隱如約前來她的寢殿。
而江螢也聽從他的話,在入夜后遠遠地避開,先到就近
的偏殿里補眠。
直到卯時正刻,方在連翹的提醒下起身。
彼時殿外天光初透,乳白的晨霧尚未散盡。
江螢便提著盞風燈走向她的寢殿。
還未推開槅扇,她便聽見里頭傳來容澈的怒喝“江螢,給孤滾過來”
江螢正抵在槅扇間的素手輕顫了顫。
但頃刻便又穩下心緒,如常推開槅扇進去。
她提裙邁過門檻,在殿內的春景屏風后停步。
“殿下。”她看著被鐵鏈鎖在榻間,如今正在盛怒的太子,言語間愈發多了份小心“臣妾是想問問綠玉的事。”
她的話未說完,便聽見容澈暴怒的語聲“江螢,你竟敢懷疑孤”
江螢猶豫著道“臣妾不是想懷疑殿下。只是綠玉描述得頗有幾分真切”
她說著眼見容澈眼底怒意更濃,連忙改口堅決道“若是殿下說并無此事,臣妾便相信殿下。”
容澈霍然自榻上起身。
鐵鏈被扯動的錚然聲里,他厲聲喝出她的名字“江螢”
江螢往后蜷身,脊背都碰上微涼的屏風。
她怯怯道“臣妾只是問問,殿下不必動怒。”
但她的勸慰顯然并無效果。
容澈眼底戾色更濃。
他緊凝住她,像是立時便要將她撕碎。
江螢微咽了咽。
她想,今夜應當是問不出什么了。
興許還會被容澈抓去泄恨。
于是她悄然轉身,想趁著容澈如今碰不到她的時候趕緊回到偏殿。
至于綠玉的事,便等太子蘇醒后再與他商量。
她心緒落定,但還未繞過屏風,便聽見身后傳來容澈攜怒的語聲。
“滾回來”
江螢提裙走得更快。
就當她快要走到槅扇前的時候,倏然聽見容澈冷冷道“孤想起來了綠玉的事,確有其事”
江螢的步履僵住。
她不敢置信地回過臉“殿下”
容澈眼底仍有怒意,語調卻冷得如同霜刃“不止綠玉,還有的是旁人。”
他道“過來聽”
江螢羽睫微顫。
容澈這般開口,她反倒有些不敢相信。
可若容澈所言為真。
若真的除卻綠玉還有旁人,往后再像是綠玉的父母那般都來東宮前哭嚷。
那東宮名譽轉眼便要掃地。
江螢心跳微快。
即便知道容澈大抵是在騙她,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挪步過去。
“殿下說的旁人都有誰”她垂眼低聲“臣妾也好交給彤書女官,該記檔的記檔,該給名分的給名分”
她的話未說完,容澈便陡然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