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隱亦在長案后入座。
他點起撫琴時常焚的迦南香。
淡乳色的煙霧里,他輕聲詢問江螢“般般想聽什么曲子”
江螢輕輕彎眉“殿下彈什么,臣妾便聽什么。”
容隱略微頷首,也未再多問。
隨著他的指尖拂過琴弦,古琴悠遠的琴音彌散在初夏的黃昏。
不似往日里那般清冷似雪。
更似拂面而來的微涼水風。
覆過庭院里喧囂蟬鳴,吹散夏日里滿室的燥熱。
江螢安靜地聽著。
漸漸便也聽得入神,連容隱何時換了曲調都渾然不覺。
直至三首琴曲彈罷。
落在屋檐上的日光如流水般散盡。
容隱也終是停住寢衣,熄去了博山爐內還未燃盡的迦南香。
玉制撥片碰到爐壁的聲音輕微。
但也足以令沉浸在琴音中的江螢重新回過神來。
“時辰不夠了。”她喃喃出聲。
余音繞梁猶在耳畔。
但此刻天色已晚,不足以讓容隱再給她彈奏一曲。
容隱頷首,將玉制的撥片擱回爐中。
“還有明日。”他的語聲溫潤,一如琴音“般般何時想聽,皆可來此尋孤。”
江螢眉梢
展開“那臣妾明日便來。”
她說著又回過神來,放輕語聲地找補道“若是殿下無事的話。”
容隱輕側過臉,眼尾的弧度微彎,似帶著清淺的笑意“般般若想來,隨時都可以。”
他說著輕笑了笑“但如今,孤要先回祠堂。”
江螢面頰微紅,意識到自己耽擱了太多時辰。
她匆忙自椅上起身,跟著容隱走到寢殿的槅扇前。
將要邁過門檻的時候。
容隱短暫地停住步履。
“般般。”他垂眼看向她,像是在征詢著她的意見“鐵鏈猶在,孤是否應當在祠堂中小住幾日。”
江螢訝然抬眸。
頃刻后也意識到他是要將自己再度鎖回祠堂。
她有些緊張道“殿下怎么倏然想起這樣的事來。”
畢竟是好不容易,才有如今這樣還算是平和的局面。
容隱的視線輕落在她的面上。
將她的擔憂與忐忑盡收眼底。
“既然般般不愿,那便罷了。”短暫的沉寂后,他終是收回話鋒,僅是輕聲對她道“般般若是倦了,今夜便早些歇息。”
江螢輕輕應聲。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漸落的夜色中。
容隱離開后,江螢也回到她的寢殿。
她遵循著容隱的提醒,在洗漱更衣后便早早地往榻上睡下。
但夏夜悶熱,殿外的蟬鳴聲喧囂。
她幾經輾轉后遲遲沒有睡意,正想起身去看看新送來的賬本。
但還未趿鞋,她便聽見珠簾亂響。
遠處的槅扇驟然被人推開。
同時傳來的,還是容澈攜怒的語聲“江螢”
江螢明眸微睜。
陡然想起容澈還要找她算賬這件事。
但她如今人在榻上,躲無可躲,情急之下也唯有迅速縮回絲被,背身闔眼面向墻壁,裝作此刻已經熟睡。
在她急促的心跳聲里,容澈疾步走到榻前。
沒有半分猶豫。
他當即便將她從榻上薅起。
“江螢”他厲聲質問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螢被他拽得跪坐在榻上。
此刻也無法繼續裝睡,唯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來。
視線方抬,便見容澈手中緊握著的那條琴穗。
與他眼中如有實質的洶涌怒意。
江螢羽睫微顫,急忙解釋道“臣妾是覺得冷落了殿下。”
她看向那條琴穗“這條琴穗,是給殿下的賠禮。”
“你覺得冷落了容隱,就不覺得冷落了孤”容澈眼底的怒意更甚,握在她手臂間的指節收緊“除了有事相求,你何時主動來找過孤”
江螢本能地覺得心虛。
但在回過神來后,又隱約覺得不對。
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送給容隱琴穗,便是送給容澈琴穗。
他們都能用上,并沒有什么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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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容澈說得冷落。
在她這里更是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