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貪睡,羅獵和安翟并沒有覺察到夜間的風暴。待到一覺醒來,已是日上竿頭。
草草洗漱過后,哥倆急沖沖奔到餐廳吃了早餐,隨后來到了船頭的甲板上。驕陽似火,正值輪船行進的方向,視線中,海面上微微掀起的波濤在陽光的映射下散發出點點金光。雖是酷暑季節,但輪船已經行至大海深處,陣陣海風帶著絲絲涼意,抵消了些許陽光帶來的酷熱。
景色雖美輪美奐,但畢竟單一且缺乏變化,隨著太陽向南偏移,海面波濤散射出來的點點金光也隨之消散,哥倆頓覺乏味。而安翟體型稍胖,最是怕熱,只在陽光下多呆了一會,便已是汗流浹背,心里自然生出了趕緊回房間吹電扇涼快的念頭。只是羅獵不開口,安翟寧愿硬挺著,也要堅持陪著羅獵。
羅獵既覺乏味,其實也有了回房間的想法,卻看到安翟汗流浹背卻依然硬挺的模樣實在可樂,于是便閉了口堅決不提回房間的事。安翟終于按捺不住,跟羅獵閑扯起來,想借著閑扯將話題引到回不回房間的問題上來。“羅獵,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偷偷上船來么?”
羅獵眺望遠方,漠然搖頭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安翟解開對襟短袖馬褂,掀起衣角,擦了把汗,裝作很感慨的樣子,道:“洋人都那么牛逼,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們憑什么那么牛逼。”
羅獵輕嘆一聲,轉頭看了眼滿頭大汗的安翟,忍住了笑,一本正經道:“說粗口不好,在學堂的時候,先生就說過,只有地痞流氓才喜歡說粗口。”
安翟連著被懟了兩次,卻也不著急,閉嘴安靜了片刻,突然道:“羅獵,你想不想吃糖?洋人做的牛奶糖。”
洋人確實牛逼,做出來的牛奶糖絲滑濃郁嚼勁十足卻又從不粘牙,比起國產的來,要好吃了不知多少倍。小孩子沒有不愛吃糖的,羅獵雖然已經成長為了少年,但孩童時期的這項喜好卻一直保留著。“你有嗎?拿出來啊!”關鍵時刻安翟拋出來的殺手锏的確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安翟裝模作樣在身上摸索了一番,頗為遺憾道:“我記得裝在口袋里的呢,怎么不見了?”說話間,偷偷瞄了眼羅獵,覺察到羅獵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安翟忽地一笑,接道:“想起來了,昨晚睡覺的時候,我放到枕頭下去了。”
羅獵不覺是當,欣然應道:“那還不回去拿?萬一丟了多可惜啊!”
安翟陰謀得逞,臉上洋溢出得意之色,伸手攬住了羅獵的肩膀,小哥倆便要折頭回去房間。走到半道時,卻見前方陰涼處圍了一群人,安翟的好奇心遠超羅獵,見狀招呼不打一聲便從人縫中鉆了進去。人群中,一個頭戴瓜皮帽身著淺色長衫老者正在玩著三仙歸洞的江湖老把戲。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在下姓周名為仁,今天借寶地給各位表演個小把戲,演得好,您各位扔個賞錢捧個場,演得不好演砸嘍,您各位盡管日祖宗操奶奶地臭罵我周為仁。”周為仁的同音便是周圍人,‘罵我周圍人’也可理解為罵我周圍的人,這種跑江湖的說辭套路倒不是真的要罵誰不罵誰,而就是圖一樂,既然敢出來混江湖,手上自然有兩把刷子,除非遇到同行砸場子,否則絕對不會有演砸的可能。
老者吆喝完畢,當即表演,手法果然詭異,三只紅色絨布縫成的小球在三只青花瓷碗下捉摸不定,圍觀的人們雖然瞧得真切,卻無一能猜中結果。老者表演時的言語也夠俏皮,不斷逗著圍觀人們發出陣陣哄笑,正當人們看得如癡如醉之時,那老者突然喝了聲:“不好,船警來了!”當下,棄了耍把戲的碗和絨球,起身便扎進了人群中,左一擠,右一撞,沖出人群,一溜煙跑了個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