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給湯姆點完了雪茄,單手輕揚,將火柴彈了出去,仍在燃燒的火柴梗帶著一絲青煙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了路邊的草叢中,再一扭頭,那人看到了羅獵和安翟。“濱哥,怎么是兩個小孩?”
湯姆的中文名字叫曹濱,祖籍平波,十五歲那年,跟父親一道偷渡到了金山。他父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金山做勞工的條件又非常艱苦,到了金山不過一年,他父親病故,留下了十六歲的曹濱孤身一人獨自打拼。二十年時光猶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如今的曹斌在金山一帶華人勞工中擁有著絕對的權力和地位。
“他們兩個,讓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我。”曹濱淡淡回應。再抽了一口雪茄后,以右手拇食兩指捏住了雪茄,向身后揚去。手下兄弟立刻接了過來。
曹濱轉頭看了眼羅獵安翟,拉開了車門,坐進了轎車的后排座上,手下兄弟立刻為曹濱關上了車門。車門剛關上,曹濱卻打開了車窗,吩咐道:“讓那倆小子上我車吧。”為曹濱點煙的那兄弟立刻將羅獵安翟帶了過來。
轎車啟動,出了海關警署的大門,駛上了海濱大道。筆直寬闊的水泥路面,兩側高樓林立,呈現出一幅現代繁華的景象。羅獵坐在后排座的中間,目光直視轎車前窗外的景象,心中雖有感慨,但面若沉水,不動聲色。身旁安翟則透過自己一側的車窗看著一側的高樓大廈,嘴巴里不由發出嘖嘖的驚嘆。
“你們兩個,真的是偷渡過來的嗎?”后排座左側,曹濱仰靠在座椅后背上,微微閉起了雙眼,問話的聲音很輕,口吻中有著一種不咸不淡的感覺。為曹濱點雪茄的那兄弟坐在副駕的位子上,此時半轉過身沖著羅獵安翟警告道:“你倆最好說實話,濱哥不喜歡愛撒謊的孩子。”
安翟轉過頭來,剛要開口,卻被羅獵搶了先:“我們不是偷渡,我們是大清公派過來的留洋學生,因為在船上指認了一個賊偷,遭到了那賊偷的報復,騙走了我們兩個的證件。”
曹濱聽了,卻無任何反應。
轎車在海濱大道上行駛了一段,然后轉向了東方,只見道路兩側的高樓大廈更加密集,而路上的車輛及路邊的行人也多了許多。繁華區域也就這么一段,再往前,高樓逐漸稀少,但路邊的行人卻是不減,只是,單看衣著打扮便可分辨清楚,此一帶,華人居多,洋人稀少。
“到家之后,把辮子剪了吧。”瞇著雙眼的曹濱冷不丁又冒出了一句。單聽曹濱的措詞,似乎有著商量的余地,但細品曹濱的口氣,卻有著不容抗拒的意思。
不等羅獵安翟有所反應,副駕位子上的那兄弟倒是回答得干脆:“是,濱哥!”
愣了有幾秒鐘的樣子,羅獵才開口表態:“不,我不剪。”
副駕座上的那兄弟立刻扭頭過來,惡狠狠瞪了羅獵一眼。曹濱擺手制止了那兄弟進一步的恐嚇,平淡問道:“為什么不肯剪呢?”
羅獵脫口答道:“我爺爺不讓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