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找個人多的地方,我擺個攤,給人算命,行不?”
羅獵再次點頭,但又疑道:“可是,咱們什么都沒有,怎么擺攤啊?”
安翟楞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轉過身跑回去撿起了剛才踢了一腳的那個紙盒。“在上面寫兩個字不就行了么?”
羅獵想象了一下,覺得雖然簡陋,但總比什么都沒有的要強。“嗯,那咱們就去試試,走,去那邊,那邊人多。”
金山的華人勞工始于五十年前,因為在當地發現了金礦,而開采金礦是一項相當艱苦的勞作,驕傲的洋人不樂意做這種辛苦工作,無奈之下,只能向大清朝提出了引入華人勞工的要求。第一批華人勞工被運送到金山后,其中有一個混過幾天金點行當的廣東人一眼便看中了這一塊地域的風水,于是,便逐漸形成了眼前的金山唐人街。
住在唐人街之中的華人多數絕大都說不好英文,而洋人警察們幾乎沒人會說國語,起初,因交流不暢而發生的誤會是接二連三,后來,洋人警察開創了一個新的管理模式,由華人自己管理自己,而擔負此項任務的便是曹濱以及他手下的安良堂,而洋人警察則只需要管好了曹濱即可。
曹濱的學習能力非常之強,來到金山后不過三年光景,雖然并沒有多少跟洋人打交道的機會,但仍舊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洋人話,不單跟洋人們交流起來毫無障礙,還能準確把握洋人心思,因而深得洋人們的喜愛。
剪辮子,是曹濱屬下安良堂的規矩,大清朝的牛尾巴辮子在曹濱眼中實在是缺乏美感,另外,他認為既然來到了洋人的地盤,那么就應該極力融入到洋人們的文化中去,決不能故步自封,在這么一小塊地盤上整出一個小清朝出來。只有盡力向洋人們靠攏,洋人們才會接受華人,而這片唐人區,便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安全。
安翟翻了幾處垃圾堆,終于找到了一塊尚未燃燒完的煤塊,攤開那只紙盒,在上面寫了‘算命’兩個中國字,想了想,覺得還不夠充分,于是便在下面添了三個小字,看風水。
路邊一蹲,剛做好的紙板往身前一立,安翟的算命攤也就算開張了。
華人勞工命運多舛,不管是公開招募來的,還是私下里偷渡來的,每一個踏上了洋人土地的華人,都揣著一顆發財致富的心。可是,理想無限美好,現實卻始終殘酷,華人勞工的生活境況比起在國內來,并好不了多少。命運的捉弄使得一些人產生了自暴自棄的思想,卻無法泯滅了大多數人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尤其是曹濱又為他們樹立出了一個榜樣來。
這種心態下,算命這個行當在華人勞工中還是有相當的市場。因而,攤子剛擺開,便來了第一個客戶。
“先生要算命?”安翟的一雙眼睛原本就小,再將眼珠子翻上去,只留下兩道魚肚白,加上他練習已久的神態,一個小瞎子的模樣甚是惟妙惟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算的準了,您賞兩個小錢,算得不準,您就當是聽了我瞎子放了一通臭屁,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先生,您是想測字呢還是想摸骨?”
金點又分十六術,分別是卜筮、易卦、相術、占星、五行、堪輿、占夢、讖語、拆字、符咒、指迷、奇門遁甲、紫微斗數、天地六壬、太乙神數、鐵版神數。其中后三項乃是點金三大秘術,至今已經失傳。而安翟所說的測字便是十六術當中的拆字,摸骨則屬于相術的一個分支。
金點行當中,從未有人能將十六術全部都學到手,刨去已經失傳的三大秘術,在剩下的十三項金點術中能精通六項者已是鳳毛麟角,而安翟所拜的師父,也不過掌握了兩項半,測字算是一項,摸骨只能算是相術中的半項,另一全項則是堪輿,也就是俗稱的看風水。
安翟手中沒有羅盤,自然耍不起堪輿術,也只能在測字摸骨兩項中糊弄一下面前之人。
華人勞工多數沒讀過書,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完了,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因而,選擇測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安翟便是討了這個巧,他實際上對測字術所學甚少,但只是依靠一項摸骨術又顯得自己水平太低。
“摸骨吧。”求算命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其穿著尚且能過得去,口袋里應該有些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