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沒見到一輛車,起初還能偶見到一兩個行人,但走了一段路程后,便再也見不到一個行人了。道路兩側的商鋪全都打了烊,又因尚不到法定的點亮路燈的時間,因而,整條馬路上,視線所至,見不到星點燈光。
六英里的路程,海倫才走完了六分之一,卻已是精疲力盡。
后悔嗎?
海倫昂起頭來,拂去了額頭發梢上的冰凌,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還能堅持下去嗎?
海倫甩了甩頭發,解開了圍巾,擦了下臉頰及脖子處的混雜在一起的汗漬和雪漬,繼續向前邁開了大步。
終于將市區拋在了身后之時,海倫來到了一個三叉路口。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的時間,她也算不清出已經走完了多少的路程,她甚至記不起來了在這個三叉路口前該是左拐還是右轉,她的體力已經完全耗盡,她的大腦已經出現了缺氧的跡象,她很想坐下來休息片刻,她甚至想不顧一切地躺在雪地中睡上一會。
但她還有著堅強的意志,她知道,此刻決不能停下來,不管是坐下來還是躺下去,她便會被無情的暴雪覆蓋住,她將再也沒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她必須撐下去。
海倫使出了最后一點力氣,彎下腰捧起了一抔雪,在臉頰上揉搓了幾下,憑借著短暫的清醒,她辨認出方向,應該是向右轉。
然而,當她踏上了右轉的那條道路的時候,腳下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墊了一下,腿上同時一軟,控制不住地撲到在了雪堆中。
有獲得必有付出。
九年的記者生涯,海倫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功,成為了金山郵報乃至整個金山新聞界中最有號召力的記者之一,但她同時也付出了健康的代價。
做為記者,吃不好喝不好饑一頓飽一頓乃是常態,為了趕稿,徹夜于燈下奮力疾書亦是常態,遇到了重大事件需要千里迢迢奔赴現場之時,晝夜顛倒,甚或連續幾天不眠不休,那也是常態。
二十幾歲的時候,仗著年輕,這些個傷害在身體上尚無體現,但女人一旦過了三十,那身子骨便再也比不上從前,積累下來的對健康的種種傷害便要逐一顯現。海倫三十有二,雖然自己也感覺到體力上跟不上從前了,但她并沒有意思到自己的健康問題已經到了一個很嚴峻的狀態中,她還以為自己是二十多歲的時候,在如此的暴風雪中,可以輕松地走完這六英里的路程。
她顯然是高估了自己。
撲倒在雪堆中的海倫意識到了危險,她憑借著堅強的意志力艱難地爬起身來,可沒走了幾步,卻又再次撲倒。
那一刻,她想到了放棄。
但在閉上雙眼的時候,曹濱的音容相貌不自覺地浮現在了眼前。海倫備受鼓舞,告誡自己一定不能放棄,一定要堅持走完這段路程,一定要完成自己對自己的承諾,一定要向曹濱發起潮水般的進攻,并將他徹底拿下!
可是,她再也積攢不出足夠的氣力來支撐她再次爬起。
每一年,金山都要來上一場或是幾場暴風雪。當暴風雪襲來之時,氣溫會驟然降至攝氏零下二十度甚至更低,風雪之大,常人根本無法在室外久留,更不用說行走在毫無遮擋的道路上。人們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在家里,有錢人可以烤著壁爐,窮人也要點燃一盆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