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緊握刀柄,隨時待命。
景安帝眸光陰郁地凝向衛湛,“這就是愛卿給朕的交代”
“以律令處置,即為交代。”
“你怎么不說是在殺一儆百連朕也儆戒了”
衛湛淡笑起身,慢慢走到御前,頎長的身量如松如柏,早已蔚然蔥郁。他再上前時,甚至令一向養尊處優的景安帝倍感壓迫,軟了腿骨。
在場的侍衛們面面相覷,竟也沒有做出護駕之勢。
次輔知人善任,禮賢下士,贏得群臣愛戴,御前侍衛們對他也是充滿敬畏,不到迫不得已,不敢貿然拔刀相向,更何況,陛下沒有下令。
殿中氣氛沒有緩和,景安帝卻遲遲沒有下令,只因一旦捅破君臣之間的窗紙,很可能覆水難收。
平心而論,做了幾十年的皇帝,早已厭倦朝廷的勾心斗角,卻不愿讓位,有衛湛在,可穩固朝政,他也能高枕無憂。
所有被重用的臣子中,只有衛湛在朝廷內可任人唯賢、在朝廷外可震懾敵軍,至于秦菱,狼子野心,重用也要嚴加防備。
權衡利弊,景安帝熄滅了心中怒火。
既如此,他拍了拍衛湛的肩,“愛卿要做什么”
衛湛微抬眉宇,適時向后退去,躬身一禮,“微臣怎敢儆戒陛下言辭不妥之處,望陛下恕罪。”
威壓感消失,景安帝笑道“愛卿提醒的是,這藥師妖言惑眾,罪有應得。來人,拖下去斬立決。”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吐出。
藥師連忙磕頭求饒,感受到景安帝的無動于衷,模糊著視線,連滾帶爬地靠向秦菱。
秦菱一腳蹬開,緊捏茶托,眼睜睜看著藥師被侍衛拖走。
他是來看好戲的,卻因陛下的妥協,連手中的茶茗都變得苦澀。
為何,陛下不愿處置衛湛
自分發完百兩紋銀,寧雪瀅一覺睡到夜半時分,醒來時恍然心驚,迎
著夜露跑向玉照苑的正房。
她還沒當面感激衛湛以博得“憐憫”呢。
巡邏的影衛都已知曉她的特殊身份,無人攔截,只多出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
寧雪瀅跑到正房前,氣息微啜道勞煩通傳一聲,我想見世子一面。”
一名影衛現身,沒有立即回絕,好言相勸道“世子應已歇下了,姑娘有什么事,還是明日再議吧。”
即便世子性情再溫潤,沒有起床氣,也無人敢去驚動一頭沉睡的雄獅啊。
影衛有意巴結,小聲提醒道“姑娘快些回去吧,當心著涼。”
寧雪瀅有些不甘,但也沒有強人所難,“多謝小哥提醒,我這便回去了。”
“姑娘慢走。”
寧雪瀅頷首,忽又想到什么,“世子今日沒有出城去赴約吧”
影衛訕訕,“主子的事,小的哪敢多問啊。”
寧雪瀅也故意露出訕笑,直說自己冒失了,不該打聽主子的事。
返回的路上桂魄映疏桐,暗影層層,使寧雪瀅依稀想起年幼時,父親獨撐夜船載著她入海打漁的場景。那時一盞繪有梧桐的漁燈映亮方寸,他們融在方寸中歡聲笑語,從未想過分離。
心境一瞬黯然,寧雪瀅抬起手想要觸摸光芒,這一世,她要保全所有她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