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走吧。”
沈玉嬌都感受到匕尖貼到肌膚的冰涼刺痛,陡然聽到這句話,恍若做夢般。
“你你肯放過我”
“卑職雖是下人,卻也明是非、知善惡。”
孫侍衛面容嚴肅,朝后退了兩步,朝沈玉嬌躬身一拜“卑職雖不殺你,但這裴府,你也不能回了。”
沈玉嬌看著上一刻還要殺自己,下一刻又朝自己行禮的帶刀侍衛,眸光遽然閃動。
靜了幾息,她啞聲開口“我知道的。你愿饒我一命,我也不會恩將仇報,讓你無法回去交差。何況”
她被雨水淋得冰涼的嘴唇扯出一抹苦笑“已知府中有人不容我,我再回去,豈非自投羅網”
裴瑕不在府中,難道她能指望王氏給她撐腰做主
或許要殺她的,正是王氏。
這念頭一起,沈玉嬌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不久前李侍衛還提起,是王氏吩咐他們今日來接。
是了。
整個裴家,除了王氏,還有誰能叫守衛如此聽話又有誰能比王氏,更怨恨她占了宗婦之位。
一切想明白后,沈玉嬌從身到心感到一陣刺骨冷意,那陰寒冷意直凍得她骨頭縫都打顫。
堂堂瑯琊王氏嫡女、裴氏夫人,自小也是學詩書、習禮儀,怎會卑鄙狹隘到如此地步
所謂王氏女,也不過如此
沈玉嬌為自己攤上這么個婆母而悲哀,亦為裴瑕從這么個婦人腹中出來而悲哀,心灰意冷之際,天邊一道驚雷響起。
她嚇了一跳,馬兒也驚得抬蹄嘶鳴。
“趁著天還沒黑,娘子快逃吧。”
孫侍衛將那把匕首遞給沈玉嬌“這把匕首您收著,許能用上。”
沈玉嬌看著那把匕首,問他“要殺我的,是夫人嗎”
孫侍衛驚了一跳,卻不敢答,只避開她的視線“娘子莫問了,除非你能找到郎君撐腰,否則你就算知道,也奈她不何。”
他未過門的妻子還在三娘子身邊伺候。
盡管他并不覺得在這混亂世道,沈玉嬌一個弱女子能活著走出這片林子,或是等到裴瑕歸來。但萬一老天憐她,命不該絕,她卷土重來了呢。
屆時三娘子知曉是他出賣她,那等毒婦必不會放過他和秋熳。
思及此處,孫侍衛冷下心腸,將匕首塞在沈玉嬌手中“等娘子能自保時,再考慮這些吧。”
說罷,他轉過身,抽刀朝李侍衛那匹馬,狠狠捅了兩刀。
“咴”
馬兒立刻鮮血迸濺,灑了孫侍衛一身,又嘶鳴著朝遠處飛奔而去。
不等沈玉嬌從這血腥場面反應過來,孫侍衛翻身上馬,朝她拱手一拜“娘子保重,愿您能平安等到郎君歸來。”
蒼茫天地間,暴雨滂沱,電閃雷鳴。
身無分文的沈玉嬌手持匕首,站在原地,望著那遠去的身影,一陣前所未有的孤寂與茫然從心頭涌遍全身。
可悲的是,她甚至連哭都不知該從何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