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才淡聲道“有勞殿下掛懷,許是帳中酒氣太重,忽覺有些胸悶,便出來透口氣。”
司馬縉聽他所言,一臉了然道“我知守真是克己守禮的君子,或許看不慣帳中那些粗野的將軍們飲酒狎妓,但將士們白日在刀尖舔血,夜里放縱些也是人之常情。”
提起帳中那些尋歡作樂的場面,裴瑕濃眉微不可察地皺了下。
不過很快,又恢復一貫淡漠“殿下所言,臣知曉。”
司馬縉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剛想與他聊些朝堂之事,還未開口,忽然有探子匆匆跑來“殿下急報,急報”
那傳信的探子千里奔襲,連口水都沒喝,直接單膝跪地,于司馬縉身前呈上書簡“長安十萬火急信函,請殿下速覽。”
此時傳來急報,河邊二人皆是一凜。
司馬縉急急拆了那書簡,待看完信上所言,兩道濃眉皺成死結般。
裴瑕喚道“殿下”
“黃河水患,堤決堰破,良田覆滅,流民不計其數。”司馬縉神色肅穆,邊說邊將那書簡遞給裴瑕,“戶部已從國庫撥銀萬兩賑災,后續可能還要不少銀錢修建堤壩、恢復民生,是以軍費吃緊,父皇命我們速戰速決,不可再作拖延。”
裴瑕看著信中所書,清闊眉宇也沉下來。
“父皇遠在長安,壓根不清楚戰前情況。是我們不愿速戰速決么分明是張英那老賊,據守城內,縮頭王八似的與我們耗著”
提到張英,司馬縉恨得咬牙,可偏偏那老賊所占城池,易守難攻,又有這條淮河作為天然防護,實在叫他們無計可施。
與司馬縉關注之處不同,裴瑕看著急報上“黃河水患流民不計其數”,胸口那陣窒悶再度襲來。
“守真,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司馬縉以為他是看到那“速戰速決”倍感壓力,寬慰道“父皇雖說速戰速決,但軍中糧餉還能撐上半個月。實在不行,從金陵或湖廣調一些來,也能撐上一陣。”
“多謝殿下關懷,臣并無大礙。”
裴瑕稍斂神色,又朝司馬縉拱手“若無他事,容臣先回帳中,思索應敵之策。”
司馬縉本想說也不急這么一時半會兒,但看他眸色深沉,到嘴邊的話也變成“成,那你去吧。”
裴瑕抬手挹禮“臣先告退。”
望著那道離去的清雋背影,司馬縉負手站在河邊,心下感慨,這等風姿,難怪能惹得長安一干小娘子芳心大動,就連自家妹子也成日捧著他的文集愛不釋手。
只可惜使君已有婦,有緣也無分了。
深青色營帳之內,一豆油燈照亮半張桌案。
案前的男人手持墨筆,手邊那張宣紙已筆走龍蛇、鐵畫銀鉤,密密載滿對家鄉澇災的憂思牽掛。
言已至此,已可落筆封口。
然而看到桌邊那塊籠在黃澄澄燭光下的潔白玉璧,離家之前,那張匆忙趕來送平安扣的酡紅小臉不覺浮現眼前,宛若昨日。
裴瑕垂眸,緩緩落筆「問玉娘安」
一滴墨汁忽的落在紙上,不偏不倚洇污那個“安”字。
裴瑕眉心一跳,再看手邊那塊玉璧,鳳眸輕瞇。
但凡有災,河道官會第一時刻告知官府與世家,她有母親和族中親眷看顧著,應當是安然無事。
思及此處,他將那洇濕的一行劃掉,重新落筆
「順頌時祺,并頌娘子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