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見她哭,眼眶也跟著泛酸,忙應著好“你說,我怎么幫你。”
翠蘭道“拿你那把匕首,把我割開吧”
沈玉嬌頓時震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著說話也不利索“翠蘭姐,你你說什么這怎么行不,不行你會死的”
“我染了瘟疫,本就活不過幾日了。”翠蘭兩頰深陷,眼下發青,直直望著沈玉嬌“能保一個算一個,不然胎死腹中,我也活不了”
“不,不成,我做不到”沈玉嬌仍是驚駭地直搖頭,她活了十七年,剖魚殺雞都不曾,現下叫她拿匕首去剖人取胎,簡直顛覆她的認知。
“翠蘭姐,你別放棄,你再攢攢勁吧,一定能生下來的,一定能。”
沈玉嬌跌跌撞撞跪行到翠蘭腿間,看著那團血污,以及那濃烈又腥膻的血氣,胃里止不住一陣翻涌。她抬手重重摁了摁胸口,強壓下那陣難受的不適,雙手抓著翠蘭的兩只腿,啞聲道“翠蘭姐,你聽我的口令,再試一回,若這回再不行,我我”
她咬牙,硬著頭皮道“我們再用匕首。”
翠蘭也知那樣太為難這小娘子,只得雙手抓著兩旁的枯草,狠咬了后槽牙,隨著沈玉嬌的口令一呼一吸,往身下使勁兒。
沈玉嬌小半輩子都是養尊處優的貴女,像這些婦人生產之事,她從未接觸過。如今趕鴨子上架地替翠蘭接生,一應動作皆憑著本能。
待見到孩子的肩膀總算擠了出來,她險些落下淚來,“出來了,翠蘭姐,你做到了”
她強壓下淚意,將那渾身滑膩血污的嬰孩兒抱出來,又拿匕首將孩子與母體間的臍帶割了。可孩子大抵是在母體內憋了太久,一張臉烏紫,雙眼緊閉著也不哭。
沈玉嬌心里發慌,又很快冷靜下來,腦中回想著從前在醫書上看到的,救助溺水之人的法子。雖知情況不同,卻也無計可施,只能試著去摳嬰孩嗓子眼,按壓孩子胸口
就在她準備以口送氣時,翠蘭無力飄來一句“你把它倒舉起來,用力拍他的腚。”
沈玉嬌一聽,趕緊照做。
約莫拍了二三十下,直將個嬰孩屁股拍得通紅,她幾近絕望時,孩子終于“哇”一聲哭了出來。
一陣柳暗花明之感霎時襲上心頭,沈玉嬌喜極而泣,抱著嬰孩繞到翠蘭身旁“翠蘭姐,你看,他哭了他會哭了”
翠蘭一張臉已比開始更蒼白幾分,兩只眼也只撐起一條細細的縫,偏頭瞧了眼沈玉嬌懷中那紅通通的嬰孩兒,嘴唇翕動著“”
沈玉嬌疑惑“你說什么”
翠蘭勉力撐起眼皮,望向沈玉嬌,虛弱的聲音細若蚊吶“玉玉娘,孩兒就拜托你了。”
不等沈玉嬌反應,她眼皮便重重合上,腦袋朝一旁歪去。
一滴清淚從眼角滾落,很快堙入臉側那堆枯草之中。
“翠蘭姐”沈玉嬌大駭。
懷中嬰孩也有所感應般,哇哇直哭了起來。
可無論如何再喚,枯草上的女人再未睜開眼,那破舊裙擺之下,殷紅鮮血汩汩蔓延,染紅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