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
身后陡然傳來男人清越的嗓音“除了這個名,你就沒其他真話要與我說”
沈玉嬌腳步一頓。
側過臉,只見昏蒙蒙的燈光里,身形高大的男人盤腿坐在地上,那張俊俏的臉龐雖掛著笑,直直看來的黑眸卻格外幽邃“我的情況,柳嬸子應當都與你說清楚了。要有什么不清楚,你也盡可問我。那你呢,打算何時與我透個底細總不能都要成親了,我還不知道自家媳婦是個怎么來歷吧。”
沈玉嬌抿唇,良久,才緩緩開口“往事無意義,你只需知,我名喚沈玉嬌,今年十七,生于長安耕讀人家,后嫁于洛陽富家子弟。因著澇災,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日后,將會是你金陵謝無陵的妻。”
聽到前頭,謝無陵還沉眸思索。
聽到最后一句,思緒一頓,而后薄唇翹起,一雙狹眸也燃起灼灼光亮般“成,有你這句話,老子便不再問了”
管她從前是富家小姐,還是官家太太,反正從今往后,她沈玉嬌就是他謝無陵的媳婦
兒天王老子來了也變不了。
“天黑了,你回屋歇著吧。
嗯。
沈玉嬌朝他微微頷首,又替他將堂屋的門合上。
盡管他說了成親前不會過來,但沈玉嬌回到寢屋,還是從里將門栓上。
平安不久前才喂過一次羊奶,這會兒在床上睡得正香。
沈玉嬌輕手輕腳躺上床,撐著半邊手臂,靜靜看著孩子安靜的睡顏。
雖還瘦得跟棵豆芽菜似的,但許是得了飽食的緣故,尖瘦小臉也有了些紅潤氣色,哭聲都比從前響亮了些。相信再養些日子,也能變得如尋常嬰孩般白白胖胖。
陶婆婆,陶大哥,翠蘭姐,你們在天若有靈,也能放心了。
她心下輕輕道,又看了孩子一眼,才熄燈。
待在黑暗中躺下,手不禁撫上平坦的腹部。
哪怕過了一天一夜,她還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這有了個孩子呢。
真是做夢般,但它又的的確確、安安靜靜存在了三個月。
謝地
這個名,唉。
沈玉嬌低低嘆口氣,若是裴瑕來取名,定不會這般隨意
這念頭一起,她懊惱地蹙起眉,如何又想起他。
如今裴氏宗婦已葬在邙山,她與他那大半載的夫妻情誼,也該如一捧黃土葬在過往,不宜再念。
可道理是道理,一旦想起那人,思緒就控制不住般,他在淮南戰事可還順利
他是否知曉家鄉的澇災,又是否知曉她逝世的消息
若知道了,他可會懷疑她的死因
又可會為她傷心
不過他那薄情寡欲、冷清冷心的性子,應當也不會由著自己沉溺妻喪太久吧,畢竟比起兒女情長,他還有許多大事要做呢。
一個妻沒了,再續弦就是,多簡單的事,王氏沒準已經挑了好些人選。
種種思緒,紛雜凌亂擠在腦中,也不知想了多久,最后困意襲來,她眼皮沉重地睡了過去。
翌日,天高云闊,碧空萬里。
謝無陵做了個背著媳婦下花轎的美夢,醒來時精神飽滿,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