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淺啜一口菊花釀,明明是溫酒,咽了喉中卻又絲絲縷縷透著寒涼。
思緒游離間,高嬤嬤側耳來稟“夫人,淮南家書到了,侍衛已在偏廳等候。”
家書抵萬金,何況是佳節里獨子的來信,王氏一時也顧不得還在宴席上,拿帕子掖了掖鼻尖,緩緩起身“諸位慢用,我去更衣。”
高嬤嬤扶著她,翩然離席。
裴彤見狀,朝自家母親崔氏投去一眼。
崔氏略作思忖,招了個小丫鬟去打聽。
偏廳內,王氏姿態優雅地坐在太師椅,細細問過侍衛裴瑕的近況,瘦了胖了,黑了白了,可有受傷之類。
那侍衛一一答了,末了道“夫人放心,郎君一切皆安。”
王氏一顆慈母心這才稍定,見桌上兩封信,眼皮輕動,先拆了給自己的那封看了。
她這個兒子向來老成穩重,信上所言來來去去,也只是叫她勿念保重,叩問慈安。
放下這家書,她指尖停頓片刻,又拆了給沈氏的那封
相較于她那封一本正經的問安,寫給沈氏這封,雖也是交代一切都好,字里行間卻透著幾分不自覺的隨和親近。
再看桌上放著的那個竹葉紋荷包,王氏拿起“這是”
侍衛面色悻悻,垂首道“這是臨行前,郎君讓小的送給、送給少夫人的荷包。”
他又將裴瑕那句贈言說了。
“聊贈一枝秋色”王氏解開那荷包,里頭的桂花早已干涸,然一打開,桂花馥郁香氣撲了滿鼻。
這個守真啊
饒是她已這把年紀,嗅到這香氣,看到這桂花,都不住挑眉。
若是沈氏尚在,收到她夫君這份風雅巧思,成婚不久的小娘子知道夫君記掛著,又該是如何歡喜
“夫人。”高嬤嬤躬身,輕問“是又頭疼了么”
王氏斂眸,并未作答,而是將那荷包放回桌邊,又屏退侍衛,才輕嘆一聲“守真他在信上說,戰事順利,最遲年前趕回。”
高嬤嬤道“這是好事呀。”
“是啊。”王氏扯唇,沉默下來。
“那夫人為何嘆氣”高嬤嬤遲疑“難道是為沈氏”
王氏抬手揉了揉額心,閉眼道“
我今夜總想起她,方才竟還生出一絲悔意。”
高嬤嬤訕訕,心道人都已經沒了才來悔,有何用嘴上卻寬慰著木已成舟,多思無異。夫人還是往好處想,待到郎君凱旋,得了封賞,到時候長安洛陽大把的名門貴女由您挑,您還怕尋不到賢媳1717”
王氏心不在焉嗯了聲,視線又飄到那個裝滿桂花的荷包,眉頭蹙著。
她原以為兒子求娶那沈氏,只為君子一諾。
可這一支秋色,豈非風月
唉,只愿是她多想。
月明千里,天涯此時。
淮南郡,宣州城府衙,軒麗正廳內觥籌交錯,笙歌曼舞,熱鬧非凡。
朝廷軍連連大捷,又于昨日攻下叛賊張英的老窩宣州城,逼著張英帶著一萬殘兵朝東狼狽逃竄,只待最后一擊。
現下朝廷軍士氣大振,恰逢中秋佳節,二皇子下令美酒美食犒賞離家征戰的將士們。
將士們喝酒吃肉,主將們自也設宴作樂,那張英棄城逃跑時,也顧不上府中那一堆美妾歌姬,那些女子有剛烈的,或是撞柱或是投繯,有些膽小的,便一并被當俘虜抓來。
二皇子一向有賢名,治下嚴明,下令將士們不可欺侮這些女俘,只與其他女俘一并關進營里,叫她們給將士補衣縫戰甲。
不過今日宴飲,為著助興,還是讓人挑了些姿容出眾的過來,彈琴歌舞,陪酒助興。
酒過三巡,耳酣面熱,血氣方剛的將領們也挑了合心意的美人,擁入懷中,一親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