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瑕也知她這會兒應當有許多話想與喬嬤嬤她們說,用罷晚膳,也往前院書房,自忙他的事。
夜深人靜,屋外寒風輕拂,凈房里熱氣氤氳,煙霧繚繞。
沈玉嬌慵懶靠坐在浴桶里,身后是喬嬤嬤親自替她沐發梳理,一種久違的從心到身的放松與愜意涌遍全身。
“賢妃娘娘身邊嬤嬤救下你,又將你認作干女兒的事,整個長安都已經傳開了。”
喬嬤嬤掌心倒著茉莉味的刨花水,細細替自家娘子搓揉每一根發絲,動作細致溫柔,面色卻滿滿的凝重關切“娘子,五月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就去金陵了呢”
喬嬤嬤就如沈玉嬌第二位母親一般,沈玉嬌也不怎么瞞她,將她如何被裴彤與王氏聯手害致逃亡的事說了,但在金陵遇上謝無陵那一段,她并未提及,只說是被郡守府崔六娘子救了,之后便一直在郡守府休養,直到與裴瑕重逢。
喬嬤嬤聽罷來龍去脈,又是心疼,又是惱恨,咬牙道“河東裴氏清名在外,郎君又有君子美名,未曾想家中母親與堂妹竟是這般蛇蝎心腸,將你害得這樣苦她們也就是欺負娘子你如今沒了娘家倚靠,若是老爺與夫人還在長安,量她們敢如此可惡”
沈玉嬌如今已心靜如水,聽得嬤嬤這話,睜開眼朝她安慰笑笑“大家族就如一顆繁茂樹木,瞧著郁郁蔥蔥
,但仔細去瞧,難免會有些雜葉害蟲,這世上哪有盡善盡美的人家何況郎君已替我主持公道,如今隨他來長安,分府別居,不也清靜自在”
喬嬤嬤聽得這從從容容的話語,再看自家娘子眉眼間那片經受磨礪后的隨和寧靜,心下一酸,哽聲道“我們玉娘,長大了啊。”
只這成長的代價,太過艱苦沉重了,險些命都不知丟在了哪兒。
一想到從前在家中被千嬌百寵的小娘子,如今成了個磨了棱角,沉靜大方的婦人
喬嬤嬤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自我寬慰著,哪有人能無憂無慮、天真快活一輩子呢熬過來就好了。
“往事不可追,娘子既回了長安,以后便朝前看。”喬嬤嬤溫聲道“如今你身懷有孕,郎君又是芝蘭玉樹、神仙般的人物,待你既妥帖又細致,真真是挑不出半點不好。娘子你就放寬心,把腹中小主子好好生下來,日后與郎君和和美美過日子,你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嬤嬤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的。”
沈玉嬌彎了彎眸,又懶洋洋將腦袋靠在浴桶邊,闔著眼,低低呢喃“有嬤嬤在身邊陪著,真如回到家中般,我一顆心都安了。”
喬嬤嬤和藹笑道“好,沖著娘子這話,老奴陪您一輩子。”
主仆倆在凈房里溫情脈脈地敘舊,直到水溫稍稍涼了,沈玉嬌才從浴桶起身,換衣回屋。
寢屋里婢子們已將箱籠里帶來的那些日常用品、衣服鞋襪一一歸置妥當,只有一樣,夏螢捧著從箱底里尋到的那塊紅燦燦、繡樣又極丑的一塊方形綢子,與冬絮研究了半晌。
“這塊是什么東西”
“瞧這形狀和顏色,像是成親用的蓋頭”
“蓋頭哪家蓋頭繡鴨子啊,而且還繡的一個眼大一個眼小的,丑死了。”
“但這也不可能是咱們娘子的繡工呀,娘子針黹可好了”
“那這到底是何物啊難道是那兩裴家的婢子收拾東西不仔細,把旁人的東西混進來了”
“噓你別瞎說話,什么叫裴家的婢子,別忘了,咱們如今也是裴府的婢子日后都是要一起伺候娘子的,你可別當挑事精兒,不然我也不幫你的。”
“好好好,我記住了,日后再不說了。”
兩婢子嘀咕著,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和氣笑語聲,對視一眼,連忙迎了出去。
“娘子快進屋,屋里生了個暖爐,正暖著呢。”
夏螢與冬絮笑吟吟福了福身子,喬嬤嬤望著她們,也笑“娘子帶來的箱籠可歸置好了”
“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