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被褥和熏香都換好了么”
“也都好了。”
夏螢是個活潑的,狡黠眨眼“我們辦事,娘子和嬤嬤盡管放心呢。”
沈玉嬌見她們簇擁著自己,又你一言我一語說著俏皮話,那種回到閨閣中的親切感愈發濃郁,臉上的笑意也不禁多了。
待到榻邊坐下,見天色
已深,沈玉嬌體諒喬嬤嬤年紀大,讓她先下去休息。
喬嬤嬤也不忸怩,仔細交代夏螢和冬絮兩句,便先行退下。
長榻兩側的綠波明月繡花燈透出朦朧柔和的亮光,冬絮邊拿著干凈帕子替沈玉嬌絞干頭發,邊與沈玉嬌絮絮說著官府抄家時,她們這些婢子都是如何被帶走,之后又是如何被新的主家買走。
沈玉嬌正聽得心頭悵惘,夏螢捧著塊紅綢子,上前問道“娘子,這塊綢子是做什么用的奴婢是給您收進衣櫥,還是繼續放回箱籠里收著”
紅綢子
視線觸及那抹燦爛艷紅,燈盞里的燭芯也發出一聲“蓽撥”響音,沈玉嬌眼神晃了晃。
是那塊謝無陵冒雨送來的紅蓋頭。
那日他塞給她后,她悄悄藏在袖子里,后來又悄悄地塞在了箱籠最底下,一路帶去了洛陽,現在又帶來了長安
謝無陵。
這名字在腦中記起的同時,男人那張俊美嬉笑的臉龐也浮現在眼前,耳畔也好似響起他那一聲又一聲,或歡喜、或輕佻、或認真、或悲傷的,“嬌嬌”。
“嬌嬌,別忘了我。”
這是分別時,他與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別忘了他。
別忘了他啊。
“娘子”夏螢疑惑地喚了兩聲。
沈玉嬌眼睫輕動,再看那塊紅色蓋頭,她道“拿過來。”
夏螢雖不解,但還是遞了上去。
沈玉嬌捧著那塊紅蓋頭,垂眸細看,之前看只覺得這兩只水鴨子繡得丑,但自那日知道這是他親自繡的,看著看著,竟覺得丑得有幾分可愛
誰能想到那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半夜里竟捻著繡花針,偷偷繡蓋頭呢。
好笑,心頭卻也泛起一些甜,只那一點點甜味又漸漸暈開,最后只剩一片酸澀。
分別這幾月,他還好嗎
那一臉鼻青臉腫應該好了吧也不知他在衙門的差事當得如何不過他有那些銀錢,平安又有裴家的奶娘和仆人照看著,他的日子應當過得比之前寬松許多只要他能將自己忘了。
就如她一般,將那段過往當做一個夢,朝前看
細白指尖輕輕撫過那粗糙的針腳,沈玉嬌垂著眼睫,眸中不覺氤氳上一層薄薄霧氣。
謝無陵,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