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人不知道,沈玉嬌輕聲寬慰“沒事,待會兒你們醒來,輪流說要方便,正好借機出去看一看。且我們人多,輪一圈,估計他們也會煩,若是懶得落鎖,我們就有一線生機。”
稍頓,她又添補一句“一定要哭,在他們面前哭,要多害怕就有多害怕,直把他們說煩了,呵斥你了,你再住嘴。那刀疤臉嚴謹些,胖子瞧著倒松懈些,若一直是他過來照應,那就再好不過。”
她這么一說,另五個小娘子心里也有了數。
接下來每隔半個時辰,馬車就“哐哐哐”響起撞擊聲,小娘子們哭哭啼啼說著要方便、要喝水、肚子餓。
胖子和刀疤臉輪著過來開門,開了不到二回,就有些不耐煩了。
待到第四次,胖子過來開門,忍不住埋怨刀疤臉“她們都捆著,跑也跑不掉,且大晚上的,鬼影子都沒一個,你也不必每次都落鎖,明早出發再鎖不就成了”
刀疤臉吃飽喝足,抱著刀倚著石頭睡,也覺得這車小娘們屁事多,閉著眼睛回道“那我不管了,我瞇一會兒,上半夜你盯著,我值下半夜。”
胖子見他這樣說,等第四個小娘子上了車,只“哐當”把車門一合,便不再落鎖。
黑暗中,小娘子們沒聽到落鎖聲,皆欣喜地長舒口氣。
待到那胖子走遠,沈玉嬌才低聲確認“你們方才可都尋到了北極星的方向”
“嗯,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那顆星特別亮”
“好,記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長安就在西邊,沿著西一直走,便是回家的路。”
見她們一個個信心滿滿,沈玉嬌遲疑著,又潑了盆冷水“最好的結果,便是我們幾人一路逃。但若是被發現了”
她咬了咬唇,“跑,四散著跑。他們只有兩人,不可能同時追六個方向。先跑遠了,確定他們沒追上來,再往西邊跑。誰先到驛站,或是城鎮,便去報官。他們的頭目是個叫秋婆的”
沈玉嬌將她能考慮的細節,與她們細細叮囑了一遍。
小娘子們也聽得極認真,并握拳道“便是死在野外,也比賣到那種污糟地方被人糟蹋強”
沈玉嬌聞言,沉吟道“不,得活著,無論如何都得活著。”
車廂里一片漆黑,她的眸中卻似亮起灼灼火光“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但活著,哪怕是茍活,仍有一絲希望。便是深陷泥淖,活著能做的事,總比死人多。”
“活著能逃,能報仇,哪怕希望縹緲,也有希望。”
“死了,便只能是死了,閻王爺也不會插手人間事。”
車廂里一時靜了下來。
沈玉嬌也知對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娘子來說,貞潔大過天,然經歷過幾番生死,她愈發覺得生命可貴。
無論如何,都要活著。
錯的不是她們,臟的也不是她們,那些幕后害人的,才是真正的骯臟。
夜漸漸深了,馬車外除了偶爾幾聲凄厲的夜梟鳴叫,再無其他動靜。
沈玉嬌悄悄將手腳繩索解開,又趴在門邊靜聽片刻,估摸著那倆人應當都在歇息,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推開車門。
動作很輕、很緩,也不敢下車,而是趴在車里,往門下探出半個腦袋。
只見那堆起的火堆處,刀疤臉抱著刀,仰著臉呼呼沉睡。那胖子坐在火堆旁,耷拉著眼皮,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也困得不輕。
沈玉嬌心跳不禁加快。
她忙縮回腦袋,與車里幾人道“他們都睡著了,快些解繩索,動作輕點,別急,一個個下。”
小娘子們的繩索早就用牙齒叼松了,聽她一聲令下,立刻互相幫著掙脫。
沈玉嬌先從馬車爬下,而后便是阿念、青青、柳兒
一二二四五個小娘子皆屏息凝神,按照沈玉嬌的手勢,以馬車為遮擋,輕手輕腳地朝那黑暗處跑去。
沈玉嬌見人都空了,也不敢松懈,牢牢掐著掌心,小心翼翼跟在她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