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很癢,很想拆來看。
看看裴瑕到底留了些什么話給她。
若是多年前在金陵的那個地痞謝無陵,他定然就拆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今他想了又想,終是強忍著,沒拆。
他將這封信隨身帶著,如今完好無損地交到了沈玉嬌手中。
“夫人,拆開看看吧。”
謝無陵坐姿端正地坐在花廳交椅上,一邊頂著右上方李氏的復雜注視,一邊盡量克制著自己看向沈玉嬌的視線,不可過分熱忱。
哪怕已吃了三副藥,沈玉嬌的臉色仍舊蒼白。
接過信,看著熟悉的字跡,心頭又是一陣冰冷的刺痛。
謝無陵覷著她的臉色,有些懊惱。
早知道再晚幾天給她了,現下瞧著狀況好似還是不大好,萬一又如前日那般悲慟過度嘔血怎么辦
想到那日,謝無陵至今心有余悸。
他未曾想到她會傷心到如此地步。
看到那張染血的帕子,他既心疼,又忍不住生出些嫉妒。
裴守真這人,實在是太狡詐。
恐怕那日在雪谷叫自己先撤,他就已經存了死志,預料到這后面的一切。
可他,怎么就那么舍得呢
若換做自己,知曉家中有老婆孩子等著,便是爬也爬回長安,定是千萬個不舍得死的。
謝無陵心底五味雜陳。
一會兒覺得裴守真卑鄙狡詐,一會兒又覺得那人倒也擔得起一個君子之名。
唉,可是做君子有什么好,那個死腦筋。
謝無陵百感交集,沈玉嬌那邊也拆開了那封信。
滿滿一頁信紙,清雋遒勁的字體,透著淡淡墨香。
吾妻玉娘,見字如晤。今以此信與卿永別。
胡虜犯邊,戰火連天,國家之難,匹夫有責。
吾將執戟出征,臨行之際,心有千言,卻難以言表。吾深知此一去,生死未卜,歸期難定,恐連累愛妻,遂作此放妻書。
吾知卿品行賢良,如幽蘭之室,若松柏之姿。昔年締結秦晉之好,本以為能二體一心,白頭偕老。然白云蒼狗,人事變遷,今觀彼此,情深緣淺,難以為繼。
若吾不幸身死,愿卿勿以吾為念,忘卻前塵,另覓良緣,共赴白首之約,永結同心。
府中家財盡歸卿,可自行處置。至于稚子,乃卿所出,宜從其母之志,或撫育之,或另有安排,皆由卿定。
吾亦將反思己過,修正不足,以求來世再得良緣。
紙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
愿山河無恙,國泰民安;愿娘子安康喜樂,千秋萬歲。
珍重,珍重。
淳慶三年臘月二十
八子時,于燕州客舍55,裴瑕敬拜。
珍重二字,力透紙背。
沈玉嬌拿著薄薄的信紙,纖細手指止不住地顫動。
“啪嗒”
一滴淚落下,洇濕紙上“良緣”二字。
“玉娘。”李氏見女兒撲簌簌落下的淚,忙遞了塊帕子過去,面色凝重憂愁“守真信上寫什么了”
這也是謝無陵所好奇的。
裴守真到底寫了什么,能叫她哭成這樣。
印象中,嬌嬌是極少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