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將人攬在懷里,哄著叫她別哭。
不就是死了個男人,又不是天塌了。
再說了,便是天塌了,也有他替她頂著。
“早知你會這么難過,那日我就不該聽裴守真的,自己帶兵去那雪谷。”
謝無陵眸光輕動了動,呼吸沉重“若那日埋于雪谷的是我,你”
“謝無陵。”
沈玉嬌打斷他的話,蒼白臉龐難掩哀色“別說這種話了。”
謝無陵微怔。
默默將后半句“你會不會也為我落一滴淚”咽了下去“好,不說。”
“你要說的是什么事”沈玉嬌問。
謝無陵沉吟片刻,才道“你帶著棣哥兒回聞喜,越快越好。”
又補充一句“你總得回聞喜主持喪儀。”
因著裴瑕沒有尸首,也不必著急下葬之事,是以沈玉嬌昨日醒來后與李氏一商量,決定在長安簡單辦個喪儀,而后帶著裴瑕的遺物與衣冠回聞喜,正式辦一場。
畢竟裴瑕的長輩與親族都在聞喜,總得落葉歸根,葬入祖墳,請進祠堂。
一想到這些,沈玉嬌的心頭又有些刺痛。
她深深呼吸了兩下,才克制著眼淚沒再落下,看向謝無陵“我們自是要回聞喜的,只是”
她黛眉輕蹙“你說的越快越好,是何緣故”
謝無陵也不瞞她“
長安要亂了。”
沈玉嬌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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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想問,話到嘴邊,忽然猜到了什么,她瞪大雙眼,直直看向謝無陵。
謝無陵迎著她的目光,肅容頷首“如你所想。”
沈玉嬌說不出話,半晌,她握緊了交椅扶手“你瘋了,四年前的宮變是何結果,你忘了嗎”
謝無陵道“沒忘。”
“沒忘你還重蹈覆轍。”
沈玉嬌有些急了,當年沒能及時勸住謝無陵,她每每想起都悔恨不已,是以這回愈發緊張“你如今已是燕王義子,是朝廷大將,此次大敗戎狄的功績也足以保你加官進爵,你為何為何還要”
造反二字到嘴邊,化作了“犯傻”。
謝無陵觸及她眉間鮮活的焦急之色,忽的笑了“你還是這樣好看。”
她與他說正事呢。
沈玉嬌蹙起眉,“謝無陵”
謝無陵這才斂了笑,深深看她,道“難道你不恨么”
沈玉嬌微愣。
“當年壽安那般害你與棣哥兒,卻因她是公主,奈何不了她,叫她逍遙在外這些年。裴守真步步籌謀將司馬縉送上皇位,為這江山社稷盡心盡力,只為司馬縉能守諾,讓壽安拿命來償。那司馬縉倒好,背信棄義,過河拆橋,刻意為難裴守真不說,還給你下那種下三濫的藥。此次戎狄入侵,歸根結底,也是他愚不可及,私扣軍資,致使戎狄趁虛而入。”
“為著上位者一個愚蠢的決策失誤,卻叫無數將士與百姓拿性命去彌補。雖說我們打了勝戰,但這期間,燕北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裴守真死了,我在邊關那么多叔伯兄弟也死了,你年紀輕輕當了寡婦,棣哥兒小小年紀沒了父親,而一切錯誤的始作俑者卻高坐明堂,錦衣玉食,毫發無損,憑什么”
謝無陵搭在膝上的長指攥緊成全,定定看著她“嬌嬌,你心里真的不恨么”
沈玉嬌對上他的眼,清楚看到他眼底那劇烈翻涌的憤怒與熱意。
那熱意如最熾熱的太陽光,蘊藏著無限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勃勃生機,通過視線傳遞給她,又如有實質般侵入肌膚,浸入血液,直直照到內心最深處。
將她隱藏在心底,那些陰暗的、不能宣之以口的委屈、憤懣與怨恨照得一清二楚。
怎會不怨,怎會不恨呢
她也是人,有喜怒哀樂的人,也會憤怒、會委屈、會怨恨。
打從多年前,知曉沈家是給應國公背了黑鍋,全家才鋃鐺入獄,她便開始恨了。
恨這是非不公的世道,恨這至高無上的皇權,恨坐在寶座上卑劣昏庸的掌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