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哥兒年僅五歲,受他父親的庇蔭,襲了爵位,成了大梁年紀最小的國公爺。
裴瑕沒有親兄弟,男賓那邊暫由裴家族伯兄、沈玉嬌的長兄牽著五歲的棣哥兒代為接待,女賓這邊則是沈玉嬌出面接待。
來往的夫人們見著她憔悴的模樣,也不禁拭淚,溫聲寬慰兩句。
不外乎“節哀”、振作起來2”、“還好有個孩兒,也算有個倚靠”、“以后好好將孩兒撫育長大,也不枉你們夫妻一場”
沈玉嬌嘴上輕應著“是”,腦中卻鬼使神差地想起婆母王氏。
她與王氏已多年沒聯系,哪怕先前與裴瑕帶著棣哥兒回聞喜,婆媳倆同在屋檐下也沒見過一面。
可自打知曉裴瑕死訊后,沈玉嬌時不時就想到王氏,想到當年新寡的王氏與幼年喪父的裴守真。
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命運軌跡卻在這一刻詭吊地重合。
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只無端覺得一絲恐懼。
為何恐懼,沈玉嬌不敢細想,也無暇去想
瑣事一大堆,得將這些都安排好了,才能再去思量。
因著是小祭,三日吊唁后,裴府又恢復往常的靜謐。
前往聞喜的車馬箱籠也都收拾得差不多。
臨走之前,沈玉嬌還領著棣哥兒進宮給皇帝、太后謝恩辭別。
淳慶帝沒露面,沈玉嬌和棣哥兒便在紫宸殿外磕了三個頭。
到了慈寧宮里,楊太后、盧皇后都在,皆是惋惜地感嘆一番,而后安慰沈玉嬌節哀順變,回到聞喜后,好生照料婆母,撫育孩兒。
待到沈玉嬌母子走后,盧皇后也從慈寧宮告退。
她站在宮門外,望著那母子倆離去的背影,與身旁的嬤嬤搖頭嘆了聲,“也是可憐。”
嬤嬤說“是啊。”
盧皇后又慶幸“還好沒讓阿兄去,不然這會兒哭的怕是我嫂子了。”
嬤嬤說“娘娘英明呢。”
第一日清晨,沈玉嬌帶著棣哥兒、李氏一同離開長安。
永寧坊的府邸已搬空大半,大部分奴仆都隨沈玉嬌回聞喜,只留了幾個家在長安的,留著看宅子。
臨
行前,沈玉嬌站在這座清雅宅院門前,看了許久。
那年冬天,裴瑕第一次牽著她來到這宅院,說這以后便是他們的家。
那時她一顆心飄飄忽忽的,沒什么歸屬感。
而今過去這些年,這座并不算太寬敞軒麗的宅院,卻在不知不覺中承載了許多的回憶,真正成了她心里的家。
只是如今,男主人已不在,她也得帶著孩子離開。
“玉娘,時辰不早了,快上車了。”
深青車簾掀開,李氏輕聲提醒著“還得抓緊趕路。”
“這就來。”
沈玉嬌看向那藍底朱墨的“裴府”一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還真是,舍不得呢。
轉身上了車,李氏也看出她的不舍,安慰道“這宅子留著,以后回長安了,還能再來住。”
沈玉嬌輕應了聲“是。”
李氏見她神色懨懨,也知這段時間,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是一道漫長而煎熬的關。
可憐她的兒,年紀輕輕守寡也就罷了,往后還得留在聞喜和那個刻薄的老太婆同住一個屋檐下,回去之后指不定會被怎么刁難。
可是又沒有辦法,男人沒了,孤兒寡母的總不能繼續留在長安,更不可能留在娘家,按照禮法,總是得回到老家,侍奉婆母、撫育幼兒,這便是為人婦、為人母的本分。
為著這事,李氏已經在家哭過好些回了。
她也試探問過丈夫“就不能想個法子,讓玉娘留在長安么從前守真還在,王氏老太婆都敢那樣害她,如今守真沒了,日后我的玉娘豈不是要被她欺負死了。”
沈徽也心疼女兒,可女兒如今已是裴家婦,按照規矩禮法,就是要留在裴家的。
裴守真雖不在了,可裴氏宗族還在,棣哥兒又是裴氏下一代宗子,不回裴家,還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