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怡聽得入神,過了一會兒才點頭,低聲道“希望有一日,怡也能如這位太后一般。那時候君父和母親一定以我為榮。”
俞嬴微微一笑,我們開始的時候,都是這般期望的。
公子怡正色對俞嬴行禮“多謝先生指點迷津。怡若有機會,定報先生指點之恩。”
俞嬴忙還禮“不過閑聊,何曾指點公子什么。公子不必客氣。公子與俞嬴在這原野上萍水相逢,即是有緣,俞嬴自然愿意
有緣人日后順遂康泰。”
篝火越來越小了,俞嬴扭頭,令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
公子怡與俞嬴道別,回她自己的營帳。
俞嬴將火熄了,正欲回帳,看到大約是巡視一圈回來的令翊。有這么一位既勇武又不是只有武力的將軍隨行,真好啊。
想到之前在篝火前與公子怡拿令翊打趣,她們聲音雖不大,但想來令翊也是能聽到的,俞嬴笑著對令翊行禮道歉“之前一時吃多了餅子,腦子不很清醒,說了些胡話,還請將軍莫要責怪。”
令翊要笑不笑地看著俞嬴“說了些胡話先生哪句是胡說的,哪句不是”
俞嬴瞬時明白過來“說將軍之美,如山川,挺拔高峻,如河流,浩蕩開闊,如松如柏如駿馬,這些自然都不是胡說,這些都是俞嬴肺腑之言。”
令翊眉眼彎起,嘴角卻繃著“哦”等她接著說。
“這個,像用篝火烤過又抹了鮮香醓醬的餅子嘛,”俞嬴難得打個磕絆,“也是實話。將軍問問這曠野中人,在這樣的寒夜,一個烤得熱乎乎香噴噴的粟米餅和明珠美玉,哪一個更好相信沒有人選后者。”
“嗯,夠味是吧”令翊斜睨,笑問。
“夠味”這話回想起來,實在有些輕薄了。俞嬴清清嗓子,正色道“從前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君上治燕,我等眾臣都是或鹽或蔥一種佐料,將軍無疑是諸多佐料中最重要、最夠味的那一種將軍日后可是要做上將軍的人。”
聽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令翊繃不住,笑出來。
俞嬴也笑了。看他眼睛里藏著的星光,俞嬴覺得哄小君子固然費事了一點兒,但是就這樣的笑容,這樣的星光,再費事也是值得的。
哪想到這小君子并不放過她“先生還說,臨淄少年有臨淄少年的好。這好是被我抓住的公子儀那樣的嗎”令翊自言自語,“齊國不以其為質,卻要改遣別的公子來,可見這位公子儀著實受齊侯看重。”
俞嬴還在琢磨怎么接著哄這位小君子,聽他又道“你們還說沒有一個去過臨淄的女子會不喜歡臨淄,先生也喜歡臨淄嗎”
俞嬴臉上又浮出笑意“那不過是安慰中山國公子的。俞嬴不喜歡臨淄”
聽她說得斬釘截鐵,令翊狐疑地看看她。
“真的。”俞嬴點頭道。
“若沒有旁的事,俞嬴就先回帳了。”俞嬴笑道。
看著她的背影,令翊在心里“呵”一聲,信你才有鬼這回去臨淄倒要看看
有公孫啟,有令翊,又加了個公子怡,俞嬴一路過得熱鬧無比。快活的日子容易過,熱鬧的路途容易走,一行人到臨淄頗快。
到臨淄的這日,天氣卻不太好,正在下小雪。
俞嬴死的那一年也常常下雪。這樣的天氣,與十幾年前一般無一的臨淄城門,俞嬴幾乎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