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說的是我好,下面再說不讓你好。說實話,此時我還沒有什么破壞齊國招賢之策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即便我們與他國使節不在其中做手腳,齊國的招賢之策想見成效也不容易。世上從來不缺賢士,便如世上從來不缺千里馬,但善相馬的伯樂、能讓千里馬奔騰的草場卻很少。”
公孫啟看一眼那邊的令翊,笑問“老師看,齊相是那個伯樂嗎”
俞嬴瞪一眼公孫啟,公孫啟抿嘴笑著低下頭。
俞嬴正色道“田向這個人,眼光見識是有的。若我沒猜錯,這個招賢令便是他弄出來的。但齊侯當真是納諫之君嗎,他能做得了齊侯的主嗎如今齊國朝堂被田氏宗室把持,宗室之人會愿意朝堂插入旁的人嗎
“如變法一樣,這種會動許多人盤子的事,往往要獻祭主理之人。田向是權衡利弊的高手,他愿意為了齊國、為了這件事獻祭多少,很難說。這種事,其實更適合那等只循心中之道、旁的全不顧忌的孤直之人來做。”
俞嬴說田向的話,很是平實直接,實在算不上客氣,令翊卻從這種平實直接與不客氣中聽出了熟稔,聽出了知之甚深,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再想到田向說魚醢“也是向最愛的味道”時的語氣,還有他有時看俞嬴的目光,令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此時想著“俞嬴”的,還有另外一人馮德。
臨淄一處小館舍中,馮德在屋里來回走著。他不明白盈怎么成了太子太傅,又聽人說那位太子太傅叫俞嬴,是俞國宗室女,難道只是長得相似
馮德的祖父曾在中山做過幾年小官。中山被魏所滅時,馮家搬到燕國邊城弱津避戰亂。馮德之父沒什么作為,到馮德這一代,雖還頂著個“士人”名頭,家里過得卻很有些艱難。馮德是個有大志的,多年來讀書很用心,其父祖對他也寄予厚望。
前年上巳日,他去桃花渡祓禊游春,遇見一位鄰閭女子,便是盈。盈是小商人之女,原配所出,與其父、其繼母并弟妹們都不算親近,過得很是孤寂。馮德在水邊見到這樣一位帶著清愁的美麗女子,心中憐惜,兩人一來二去,便有了白首之約。
馮德“約”后,便有些后悔了,他是一個士人,倉促地娶這樣一個商家女但讓馮德當面與盈毀約,他又說不出口。
盈說,其父有意將她許配給一個鰥夫,央求馮德帶她走當時齊國入侵,弱津之民紛紛逃難,正是出奔的好時機。
馮德沒有
去那個相約的山坡。怕以后再次見到盈不好說話,馮德干脆辭別家人,往趙國奔前程去了。
馮德想到從前盈有些倔強地低著頭的樣子,含羞玩弄衣角的樣子,哭著看自己的樣子,再對比上巳日那女子有些玩世不恭地倚著竹子對人淺笑的樣子,神情確實不大像難道真的是兩個人但長得也太像了。
穆曲走進來,笑問“怎么,睡不著在擔心明日自薦之事嗎”
馮德一笑。
“如今既然齊侯下招賢令,齊國便是缺人,叔義你學問又好,怎么也能得個一官半職的。若是入了貴人的眼,也許就平步青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