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翊和令敏都在軍中吃飯,將軍府根本不開火。軍中飯食一向粗,吃飽就行。令翊與俞嬴一塊住了幾年,很知道俞嬴。她看起來給什么吃什么,很好養活的樣子,其實腸胃不好,又挑食,又嬌氣,故而總是不長肉。她北來后比從前越發瘦了。這樣下去,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
令翊腹誹著俞嬴,來到長案旁坐下,拿起剛才令敏看的兵書。
或許是書里的東西看過太多遍,令翊有些看不下去,耳朵卻格外靈敏,能聽到那邊臥房里有細碎的說話聲,又似乎有水聲
令翊覺得耳朵有點熱。看著眼前的兵書,又突然想起那卷裹在某冊兵書中的帛畫來。
那幅畫是薊都一個浪蕩世家子的。當時他笑道“這可是個好物什。贈與長羽。”男子對這種事都要裝得又很懂,又不在意,自己隨意地笑著謝他一句,便收下了。他卻笑道“日后有你謝我的時候呢”
拿回來后,怕人看見尷尬,就卷到了一冊兵書中放進了書箱,后來就將此事忘了。哪想到連箱帶書,母親竟然讓先生帶來了這里。先生愛書之人,途中無事,定會從書箱中取書來看,不知道
令翊此時不止耳朵熱,臉熱,渾身都不得勁兒起來。雖還未到巡營的時辰,他卻站起,決定今晚早點去巡查,多看一看軍將們都喝了酒,莫要出了紕漏。
令翊巡營回來,俞嬴和葉還沒睡。
令翊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敲俞嬴臥房的門。
葉來開門。
令翊道“問問先生,明日要看晨練嗎”
俞嬴聽見他說話了,笑道“自然是要的。”
令翊看向床的方向,她散著頭發坐在床上,穿著寢衣,圍著自己那床寢被
令翊避開眼“先生早睡。”
俞嬴笑道“將軍也早睡。”
第二日,天光還未大亮,柳城校場上的晨間練兵就開始了。
令翊與俞嬴一起在場上巡視。令翊從前在齊國的時候也操練侍從們,俞嬴常參與,對他的操練不算陌生,但那畢竟人少,不是真的練兵。
柳城軍的晨練,始于著甲胄,負弓弩劍戈矛戟等武器及偽作軍糧之物,不論軍將兵卒,不論騎兵步兵的繞校場長跑這練的是體力。一個兵卒,沒有體力什么都白說。
隨后練角力,先伍內對抗,再伍與伍之間、什與什之間對抗,隨后屯與屯之間對抗這練的是體力和戰技。
看著各自指揮的伍長、什長、屯長們,俞嬴稱善“如此,即便大軍被沖散了,只要
伍長、什長、屯長們在,也能各自帶著自己的人與敵對戰。這些伍長、什長、屯長們不止是聽將軍之命的應聲蟲,他們日后或也能成為將軍。”
聽俞嬴夸贊,令翊得意一笑。
角力之后是練兵陣。與上將軍那里不同,同樣是練步兵對抗騎兵,上將軍那里是單練,令翊這里是真的讓步兵與騎兵對抗。養馬費糧,騎兵人少,算是軍中的寶貝疙瘩。柳城軍六千步卒,也不過這三四百騎兵,令翊也舍得讓他們真的與步兵對抗。
從前俞嬴就覺得令翊帶的騎兵與他國騎兵不同。他國騎兵主要是軍情斥候、斷絕糧道、追擊敗軍,少有這樣正面沖擊的騎兵這得騎術足夠好,馬上練兵足夠多,還得本人勇武有力。令翊的騎兵一定是從眾多兵卒中拔取出來的。這樣的騎兵,或許比胡人騎兵還要強些,只可惜數量太少了
俞嬴將令翊練兵與其父練兵比較,上將軍練兵規整肅然,講究的是“硬”,令翊練兵花樣兒多,若叫俞嬴給他一字來概括,那便是野。
令翊性子野。
他帶的兵卒也野。
騎兵校尉皓帶著騎兵仿照胡人的樣子,打著唿哨沖過來。
令翊親為步卒操戰鼓,兵卒們嗷嗷叫著,氣勢如虹,陣首持矛兵卒拿著去了矛尖的長矛與騎兵對抗。
騎兵散了,令翊的鼓點也變了,場上步卒由大陣變成了小雁羽陣。
步卒們有人持矛,有的執戟,有人拿劍盾各自配合,奮力拼殺。一個將另一個扔到地上,還未來得及補一“戟”,另一個將前一個絞倒,沒出鞘的劍擱在了同袍的脖子上
他們是真的在“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