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雙擺了擺手,半晌,揮了揮袖邊,下命令“著人再暗中去一趟天都。”
他的心腹聞言上前低聲道“少主。家主,乃至兩位老祖都確認過了,百年前的事,老祖親自調的妖血比例,您也細問過不止一兩次了。”
其中一個醫官也上前邁步,低語說“少主多慮了。當年老祖是追隨過帝主,是第一批研究妖骸之力的人,妖血的分量控制得極準,但就是再穩,各人體質不一,也會有一段時間的偏差。”
“妖化癥狀上了身,固然可以想盡辦法遮掩,做到完美無瑕,可它真正爆發起來,不是什么靈物法寶可以鎮壓得住的,不然昔日九州,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另一位醫官眼觀眼,心觀心,當下附和“少主也不必擔憂,我們盯溫流光盯得準,等到她最后失去理智忍不住吞噬人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得知情況。而今,六道禁術已成三道,還有兩道被我們攢在手里中,隨時可以取用,只差最后九州風云會這一道了。”
江無雙心中也知道,百年歲月,滄海桑田,人都熬走一大批,族中圣者開始為今日謀劃時,他才多大,幾歲而已,大人們的心思比他更為縝密,不會允許出現任何紕漏,他現在追查之前的行動,毫無意義。
他只是看了那日溫禾安和溫流光之間的打斗,冥冥中有些不安。其實這兩人給他帶來不了怎樣的危機感,一個注定會死于妖化,在這場爭斗才現雛形的時候就已經出局了,一個再有本事,少了家族托底,也是難堪大用。
陸嶼然是他最為忌憚的一個。
可此人身上羈絆過多,人一但有了羈絆,就容易畏手畏腳。而巫山空占神殿,滿口帝族自居,自以為清高,不屑使手段,不到最后一步,為著這蒼生疾苦的虛名,不會出手。
等禁術一成,他們有心阻止,已是無可奈何。
如此一想,江無雙抵著眉骨摁了摁,道“再過段時日,等進了帝主傳承,就將九州風云會的消息放出去吧。”
四下默然,左右頷首領命。
此時出現在夜空中,與陸嶼然面對面的,是個提前構建起來的幻境。幻境擴大至城郊百里有余,囊括夜幕和半段江河,蘆葦深深,流螢茫茫。
四下寂然無聲。
陸嶼然看著自幻境中出現的江召,眼神凝然深邃。
他自然不將江召當回事,換句話說,就算是江無雙來了,也不至于令他動容,但從另一方面講,江召此人,確實是他梗在心頭一根難以釋懷的尖刺。
他四下掃了眼幻境,輕慢打量似的,身姿挺直,蒼松雪色,音色又緩又淡,聽不出波瀾起伏,唯有一點殺意驚得周圍風聲颯颯“既然怕死,何必出來丟人現眼。”
“上次,這次,你只會這一套”
江召的身影與夜空下蘆葦叢中晃動的影子糾纏在一起,他長相不算太出眾,勝在干凈清雋,只著一身青衫,頭挽玉簪,對陸嶼然扯了下唇角,只道“帝嗣,別來無恙。”
陸嶼然瞥向西南方向,一語道破“想拖我,憑你。還是憑這幻境。”
“對江無雙這樣說罷了。”江召搖頭,垂眸看了看腳下,幻境之中流光溢彩,迷幻得叫你一眼就知道是假象,“出自私心,想與帝嗣說幾句話。”
“畢竟。”他笑了下,弧度很是涼薄,意有所指“你我非第一次接觸,但這還是第一次面對面交談,時機難得。”
陸嶼然手掌一握,幻象之內,烏云飛快堆疊,底下半截江河翻涌怒嘯,浪卷不休,聲勢一起,越漲越高。
在戰斗上,江召自知不是他的對手,這樣的自知之明,同樣橫亙在九州無數年輕人心頭,因此不做無謂的纏斗,自取其辱。江召從不想在這方面與他爭個高下。
“溫禾安。”這個名字分明日日念在心里,真說出口時,竟有恍然隔世之感,連江召自己都怔了下,而陸嶼然面色已然危險的冷下來,“她費盡心思想要脫離天都,自然也不打算卷進巫山的混亂之中,帝嗣何必拉她進去。”
陸嶼然已然無意與他逞口舌之爭,幻象中,由風聚力,霎時間凝成箭矢,在江召話音落下、他瞳色沉至最深時迸出,萬箭齊發。
他聲線冷漠“我不喜歡任何人指點她的生活。你沒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