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為謝蘭霽開脫,她是因為不知自己身份,所以才那般疏遠,才會這般不遺余力地將自己推給旁人。
她不知道,她不怪她。
隨春生起身,余光瞥見膝蓋處的青袍隱隱有血痕滲出,而此時,她才剛到玉階的一半。
太陽東升到高空,隨春生鬢角滲出汗珠,卻仍舊神情平靜地跪下叩首復起身,堅定地朝著玉階臺上跪行而去。
她不要與旁人成親,她只要謝蘭霽。
隨春生搖搖晃晃起身,白皙的額頭逐漸青紅,腿下更是早已被血液浸濕,她看著還余一小半的玉階,神情動了動,有幾分恍惚。
而此時,早已失去氣力的雙腿終究一軟,青色人影朝著階下滾去。
青石臺高處,海公公看著那道滾落的人影,心也跟著揪起來,他不住地去看皇帝的表情,嘆聲道“隨大人這又是何必呢。”
皇帝面上看不出什么,可目光卻落在玉階上,那被青色人影跪過后留下的長長的血痕,不知從何處開始,顏色愈來愈深,一眼望去,像是這長玉階上鼓動的血管。
海公公看得心軟,不住搖頭嘆息,欲說些什么時,卻瞧見那青色人影竟再度起身,朝著陛下所在的地方跪爬而來。
只是這次,她好似起不了身,只能爬著往上,每過一級階梯便叩拜而下。她的臉上由于方才的滾落多了幾道血痕,額頭的血珠穿過眉宇流下。
可她緊緊咬著那道明黃圣旨,傷痕累累的雙手按著階梯不斷往上爬去。
海公公看著那雙不斷往上爬的手,那跌倒又爬起的姿態,那堅定又不屈的模樣,一時有種靈魂被沖撞的動容。
他看她一級級跪爬而來,逐漸而近,她用雙手拖著殘敗的身軀爬到皇帝面前,從口中取下圣旨,捧在手心高舉過頭頂,俯首而下,聲音嘶啞“罪臣隨遇安,懇請陛下收回旨意。”
四處無人,青玉臺前只有皇帝與海公公,隨春生的聲音沙啞卻堅定,悠悠回蕩在半空。
謝志遠看著那灘被她拖行而來的血水,道“給朕一個理由。”
隨春生喘著氣,垂下眼睫,任由血珠經由長睫落在地面,道“罪臣心中已有心上人,此生此世,非她不娶,罪臣自知配不上四公主,還請陛下降罪,收回旨意。”
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好,好。”皇帝連道兩聲好“你既有如此真情,朕可以收回旨意,甚至為你們賜婚,但你要告訴朕,你的心上人是誰”
這一句幾乎是帶了些逼問的意味,高大的人影將她籠罩在內,壓迫感撲面而來。
“罪臣不奢望陛下賜婚,因她如今已與旁人有婚約。”隨春生說著,又用更輕的聲音道“臣愿為她終身不娶。”
皇帝終于聽到自己想聽到的,背在身后的指節動了動“與旁人有婚約那不如朕將你收為義子,這樣,誰還能與你搶婚約”
“陛下。”隨春生捏緊手中圣旨,抬眸對上皇帝的眼睛。
四目相對,無言的默契在兩人間流轉,皇帝揮手屏退海公公,這才垂眸看她,冷笑道“說吧,隨卿心悅之人到底是誰”
宮殿巍峨聳立,落下的陰影將兩人籠罩在內。
隨春生啞聲道“臣心悅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