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龐雨的認知,如果流寇是軍隊的形態,應當會有軍事目標或者經濟動機,不太可能無頭蒼蠅四處亂撞,經濟動機的可能更大。
這個經濟動機未必是錢,更可能是生存所需的物資,而這些東西,南直隸這個富庶地方一定是不少的,而桐城在長江北面,既無兵馬,又無優良的地理防御條件,其實細想起來風險并不小。
龐雨越想越心虛,他前世生活于安定富足的時代,從未想過會經歷亂世,到明代這些日子不斷接受古代的信息,注意力都聚焦在日常瑣事上,亂世似乎與自己無關。
今日聽唐為民講到天下形勢,龐雨感覺并非是杞人憂天,自己是否也應當有所準備。
又一道驚雷撕裂長空,烏云終于臨頭,狂風夾著暴雨傾盆而下,短時間的大降雨量很快在地面產生積水,密集的雨點擊打著瓦面,又匯成水流,如水簾一樣掛在屋檐上,暴雨沖擊大地,噼啪聲連成一片,水霧隨狂風飛舞,天地間一片蒼茫,似乎除了暴雨便什么都不存在。
風雨匯成轟轟的鳴響,連隔桌說話都難以聽清,龐雨和唐為民無法繼續交談,外邊暴雨,屋內也下起小雨,這店子年生有些久了,各處都有些漏雨,店家倒是都知道哪里漏,趕緊的拿了鍋盆出來擺放,以免水流四處漫溢。
唐為民坐的位置果然是瓦片最密的的,但還是有些小的水滴漏下,龐雨在行李中翻出傘來,站在唐為民身邊為他遮擋。
外邊聲音太大,互相無法交談,龐雨撐著傘無聊的游目四顧,晃眼見到角落那個獨坐的中年男人正在看自己,與龐雨的眼神一接觸,他便立即垂下頭。
龐雨不由仔細打量他幾眼,此人穿一身湖絲長衫,頭上用網巾收束,腳下穿了一雙黑韃靴,打扮上看是有些家產的人,身邊沒有行囊或貨品,大概也是個躲雨的桐城本地人。龐雨也不太在意,因為自己一行人中有皂隸服,平日出門時,那些百姓就經常偷偷觀察。
暴雨一時半會也不停歇,龐雨撐傘直撐得手臂酸麻,唐為民幾次叫他放下,龐雨都堅決不肯,這次出差是個很好的機會,唐為民是戶房二把手,只要龐雨搭上唐為民,王大壯便會有所忌憚,不容易再有機會給龐雨穿小鞋。而剛才唐為民對龐雨的邀請,就是龐雨獲得的成果,所以現在更是要討好唐為民。
龐雨偶爾也觀察角落里獨坐那人,那人不再留意這邊,而是不停的朝桐城方向的大道張望,不知是盼著雨停還是在等人,龐雨猜測是在盼雨停了急著趕路,因為暴雨是從桐城方向過來的,沒有人會頂著這樣的暴雨趕路。
正這么想著,突然那男子激動的站起走到了門口,龐雨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大雨滂沱的官道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