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小人自小便在桐城,見識少了些,不知這些流賊都有些啥名號?”
唐為民嗤笑道,“就什么曹操、闖王、闖將、滿天星、掃地王、射塌天、八大王什么的,好幾十伙數不過來,估摸著一起上那水泊梁山,快能湊得齊一百零八將。”
龐雨聽到闖王兩個字松一口氣,闖王可不就是李自成,闖將沒聽過,大概是闖王的兒子或弟弟,他居然對這名字還感到一絲親切,好歹是聽到個熟悉的人物了,記憶中是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的感覺。
但以龐雨的年齡和歷練,他很明白那種紙面得來的印象,多半是反復藝術加工過的,與實際情況的差別,就跟現實和藝術的差別那么大。
于是又對唐為民問道,“那這些流寇會不會流到咱們桐城來?”
“人皆有此擔憂,流寇肆虐湖廣、河南,各地土寇蠢動人心思變。上月潛山縣那邊向安慶申詳,說那個叫掃地王的流寇已到霍山,離著安慶不足百里,安慶府一日數驚。最后不知怎地又沒來,想來是朝廷早有布置,讓那流寇知難而退了。”
天邊的烏云越來越近,狂風吹得店招呼呼作響,開始有稀疏的雨滴掉落,在瓦片上發出啪嗒的聲音,龐雨還在消化唐為民話里的信息,一時也沒有接話。
唐為民自顧自的嘆道,“唉,這天下也不知怎地了,說北方吧,七月間建奴又進了山西,殺戮甚是慘烈,遼餉征了十幾年,沒見把遼東平了,建奴反倒隔三差五的進了咱大明來。這邊流寇把河南湖廣禍害得也夠慘的,幸而咱們南直隸一直沒啥亂子,富家過富點,窮家過窮點,日子都能過得下去,但求賊不來兵不來,就是福氣。”
“大人,這兵若是來了不是能擋著那些流寇,難道也非好事。”
“那些丘八跟賊也相差無幾,各地都不愿有兵在旁,好在不但桐城無兵,連安慶府也無兵,如此才有這太平日子。”
龐雨回想一下,雖然他對明代行政區劃還不太明了,但知道安慶在大別山旁邊的長江岸,大別山地處腹地,跟河南湖廣都有交界,說明流賊也就是隔了一個大別山。如果唐為民所說是真的,安慶諾大一個府,面臨這樣嚴重的威脅,居然沒有部署軍事力量,豈非如案板上的肥肉。
正想得出神,空中突然一聲驚雷,龐雨一個激靈,看暴雨還未落下,又對唐為民問道,“大人方才說流賊到了河南湖廣,離這里不遠,而安慶府無兵可用,萬一流賊真的來了,又靠什么阻擋?”
“那掃地王不都被打退了嘛,許是哪里調派了兵馬,咱們不知道罷了,朝廷的大人們自有謀劃,咱們安心過太平日子便可,天下亂了也亂不了南直隸。咱桐城百年安寧,不是流寇那么好來的地界,南直隸龍興之地,又是天下財賦所在,想來朝廷是萬般不允流寇竄進來的。”
龐雨連忙附和,但唐為民這些話好像沒有什么邏輯,如果安慶府沒有做任何防御的準備,既無兵可用又并未發生戰斗,那掃地王就不是被擊退的,只是并未走到安慶府而已,而朝廷不允的理由更是牽強,要是都依朝廷的意思,流寇哪里都不要去,一股腦餓死了最好,顯然流寇并不打算讓朝廷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