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鋮晃眼看到這一頁,神色頓時有些尷尬。他詩書風流,往來的都是士子縉紳,他們眼中的衙役官差都是些臭不要臉的角色,詩詞中罵衙役幾句很正常,可體現自己關注民間疾苦,占領道德高地,也從來沒想過不方便給人看,豈知今日會有個皂隸頭子跑來書房中高坐。好死不死剛好翻到這篇打油詩,豈非認為阮大鋮指著和尚罵禿子。
龐雨倒沒有絲毫難堪,只是這首詩和墻上的境界也差的太遠了,絕想不到是一個人寫出來的,他對阮大鋮笑道,“阮先生心系百姓,令在下更感佩服。”
“老夫不過是動動筆墨,龐小友以身犯險獨平民亂,才是真叫心系百姓。”阮大鋮趕緊敷衍一句,遞過來另外一本道,“這本是春燈謎的戲本,聽聞龐小友能識文斷字,看個戲本不在話下。”
龐雨乘勢換了一本,他把戲本翻看得很快,里面有很多詩詞,每一出戲前后都有“集唐”,都是唐詩的格式,在龐雨看來都是極有文采,其他每個角色說什么,做什么動作,用什么神態都有標注。
而且這《春燈謎》的情節確實設計得十分巧妙曲折,龐雨看完不由對阮大鋮刮目相看,此人從零開始,身兼詩人、編劇、導演、制片人、場務等多種角色,連戲班子也是他出錢養的,有時還要上臺擔任雜角,開場的集唐有時也是他在唱,海鹽腔弋陽腔都是字正腔圓,實在是明末娛樂圈首屈一指的人才。
龐雨摸摸鼻子,感覺阮大鋮是生錯了時代,如果能生在龐雨那年代,憑阮大鋮的才華,拿個最佳編劇最佳導演不在話下。
此時門口進來一人,阮大鋮站起對龐雨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友潘次魯,也是密之的岳父,今日來幫著老夫排戲的。”
龐雨連忙見禮,那人看著年紀不大,十分的精干,看不出來都是給方以智當岳父的人了。龐雨雖然沒見過潘次魯,但聽過好幾次名字,因為潘次魯本名叫潘映婁,他家的宅院在民亂時被汪國華帶人燒了。
潘映婁的心情看著沒受民亂影響,他跟龐雨客氣幾句,便催促阮大鋮繼續排戲。
阮大鋮對潘次魯道,“下面第八出,你先扮個副末。”
“副末就副末,要不我將那生角一起演了。”
“生角豈能咱們這些老人來演,豈不招人笑話。”
潘次魯不滿道,“那生角不會來了,難道每次遇到生角的唱詞,咱們便漏過去,那還排個什么戲。”
阮大鋮無奈的嘆口氣,突然聽到旁邊的龐雨道,“那在下來幫忙演那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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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角先唱第七出尾詞,后面才好接戲!”阮大鋮拿著一個戲本,在臺下指揮道。
開始那女子在臺上緩緩走了兩步,口中吟道,“春櫻,岸上真個好風景,你看。”
阮大鋮接著念了第七出戲尾的尾聲和集唐,接入了第八出。
“春燈謎第八出,副末廟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