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我哥就是要我逃,才被衙役殺了的,我不逃他就白死了。”
張獻忠臉上竟然出現一點笑意,“恨桐城那些人否?”
小娃子緩緩抬頭,臟兮兮的臉上一雙眼睛漆黑靈動,但卻滿是恨意,“我哥死前讓我殺光桐城,老爺許了,我就殺。”
張獻忠瞇眼看著那小娃子,上五哨那掌盤子不敢說話,堂中各人都安靜的等待張獻忠的決定。
“上五哨的帶回去養。”
掌盤子輕輕舒了一口氣,張獻忠把眼神離開小娃子,在堂上走了幾步,掃視一圈那些流寇頭領。
“舒城說打不下來,無為州失了內應消息,咱老子有些不快意。左右要往安慶去,老營來幾個老管隊,上五哨、上三哨、上六哨,先往桐城去,咱老子要看看那桐城衙役有何厲害。”
……
“人人都說啊,咱們桐城的衙役厲害,實際哪是衙役厲害,就是東家厲害罷了。四鄉的人都往桐城跑,方才來時候,奴家還碰到幾個巢縣來的,說是聽聞了東家的名聲,桐城一準能守住。”蔣淑瓊抖動著一幅被子,口中一邊說道,“可東家再厲害,總要把自個照料著。這屋子太潮了,這被子就像水里撈起來的。你們說說看,東家殫精竭慮,為了保得大家伙周全,人都瘦了幾圈了,怎能讓這大恩人蓋這等被子,受了風寒怎辦,誰來保咱們桐城。月如妹子,來搭把手抖一下。”
蔣淑瓊嘮嘮叨叨的,招呼過同來的周月如,把一床新被子鋪在龐雨那司令部里面的床上。
“這被面啊都是新的,奴家不放心,又洗了一遍,晾曬得干干的,保準蓋著舒服。”蔣淑瓊說完又招呼人搬進來一張搖椅,在上面細心的鋪好棉墊。
“有時不愿睡床啊,就在這搖椅上躺會,換著坐一下也是好的。”
龐雨笑道,“蔣班頭費心了。”
“萬不敢說這話。”蔣淑瓊夸張的退后一步,咧著嘴似乎要哭出來道,“東家你怎地要說奴家費心了,東家為的是全城百姓,奴家世代于此,如今家中都是幾輩數十口人,這算少的,全城幾萬人的命都可著東家一人,東家在城墻三日沒回家了。別人不心痛,那是不知道。奴家明明知道,做些小事還要得東家一句費心了,那是要折了奴家的壽呢。”
蔣淑瓊說著就擠起肥臉,眼淚沒有擠出來,但她還是伸手假作擦了一下。周月如在后邊默默的整理一個枕頭,沒有參加蔣淑瓊的單人表演。
“劉掌柜說了,咱們的親生父母在家中,衣食父母在城中,再生父母在城頭,咱們百順堂人人有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誰也不能有二話。要是石頭用完了,把奴家這一百多斤扔下去,奴家也保證能砸死幾個流寇。”
龐雨突然想起蔣淑瓊當過洗碗婆,連忙贊許道,“蔣班頭一腔熱忱,實為桐城楷模,這里也正缺少蔣班頭這樣的大才,城門是守城物資集散之地,便請蔣班頭負責組織一下飯食供應,要求是要做到安全有序,不能釀成火災,不能擠占道路,秩序不能亂,還要保證到點供應城頭。”
“東家放心!奴家一定做好。”蔣淑瓊說罷,又轉向周月如溫柔的道,“那東家這里,月如妹子就照料一下。”
龐雨招過狗腿子龐丁,讓他帶蔣淑瓊去接手煮飯的一沓子事情。
蔣淑瓊出去片刻,外邊一陣喧嘩,只聽蔣淑瓊又在帶著百順堂幫傭喊口號。
“你在城上小心些。”周月如的聲音輕輕道。
龐雨看她一眼笑道,“射死了不是正好不還按揭了。”
周月如輕輕呸了一口,“休要說那些話,不吉利,再說你原本便沒收過。”
“債就是債,總會收的。”龐雨在那搖椅上躺下,果然很是舒服,瞇著眼睛道,“給少爺我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