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如的聲音道,“想得美。”
龐雨笑笑沒說話,他這兩日操勞過度,這么躺著片刻,竟然想要睡去。
突然聽周月如問道,“孫田秀進城了沒?”
龐雨迷迷糊糊的回道,“忘了。”
“這你也能忘了。”周月如瞪著龐雨怒道,“她家那地方離官道不遠,流寇來了有個好歹,你看怎辦。”
龐雨睜開眼睛回道,“先前通知壯班家眷的時候派人去說過,孫田秀說他爹病得重,不敢搬動,他叔說的流寇來了往山里跑,后來想著里長在傳警,他們往城里來自然會找我。”
“你怎地放心讓她一家去山中,山里怎比得縣城,萬一那些流寇去了,堵在山上逃也沒處逃。”
“流寇才沒工夫去山上,他們每日行軍至少五六十里,不可能遠離官道搜山。城中人財豐聚,流寇一門心思攻城,城里才是險地。要是把小姑娘叫來反而城破了,倒害了人家。”
周月如欲言又止,最后終于還是忍不住道,“你守著城,大家都放心,孫田秀他爹那樣,山里住得幾日,命也住沒了,進城來吃住都方便些,藥材也不缺。我聽進城的人說,鄉間許多人都不愿出門避禍,萬一孫田秀他們最后沒走.”
龐雨睜開眼睛,“流寇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境,她們應已走了。”
周月如皺著眉頭,抿著嘴沒有說話。
這時門外有人道,“稟班頭,觀音廟安置點的百姓滿了,里面約有青壯男子五十多人,按計劃可組一支社兵,莊隊長在那里,他問班頭能否先去給那些百姓講講話。”
“可以。”龐雨揉揉眼睛撐起身來,“先把馬備好,我即刻來。”
片刻后龐雨出得門外,周月如也跟了出來。
這個指揮部就在向陽門大街上,東作門和南薰門已經用磚石封閉,東面和南面都只能通過向陽門進出。
因為向陽門在城壕之內,沒有直通城壕外的橋梁,流寇要進攻向陽門必須先經過南薰門或東作門,然后順著城墻前往向陽門,整個線路都在城墻的監視和攻擊范圍內,東作門方向需要通過紫來橋這唯一通道,南薰門方向則要通過智度庵外的小橋,都是狹窄的必經之地,流寇很難突襲向陽門。
街上人來人往,不斷有提著行李的百姓從城門進來,有些人排久了隊,心中又一直害怕,剛一入城便癱在地上。
門口有陰陽生給那些入城難民登記,若是沒有親友投靠的,便建議他們往某處安置點過去,這些安置點大多是城內的寺廟,有少部分是民亂時燒毀的宅院。
城墻內側垂下許多粗繩,正在吊運各種物資,城下一些女人朝著城頭叫喊,招呼自家男人接東西,社兵已經把人員定到每個垛口,那些女人也知道了位置,上不了城墻就在城下喊。
成群結隊的社兵正在上城,隊列中吵吵嚷嚷的,城頭黑衣的壯班大聲招呼,讓社兵安靜,那些社兵也不太理會。城下蔣淑瓊的聲音驚天動地,指手畫腳的調派一堆做飯的煮夫和女人。
一片嘈雜聲中,龐雨登上馬前往觀音廟。
周月如留在原處呆了片刻后,緩緩往蔣淑瓊那邊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轉身進入門洞,擠出城外等候進城的人群,往南塘里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