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對安排行軍的經驗不多,目前人數不多,仍是一起行動,用一條官道運送兵力。安慶西面和東面都有山脈掩護,皖河水系流經此處匯入長江,眼下往宿松的官道就是沿著皖河河道并行,隊列兩側受埋伏的威脅很小,后方是安慶方向,流寇追來的可能更小,但龐雨仍將第四局留在預備營和輜重之后收尾,一切小心翼翼。
后面的任大浪一伙水營走得混亂,在隊列里有些礙眼,不過好歹水營算出戰了。
江帆正跟龐雨并騎,他并不太清楚龐雨讓他同行的目的,方才正在說漕幫的事情,此時見龐雨在打量水營,忍不住低聲說道,“大人真的要讓任滾刀當水營把總?”
龐雨笑笑轉回頭來,“水營這一步只要趕走陳把總,就是完成了目標,至于任大浪,只是暫時讓他管事,水營一艘船就是一個隊,但是出了江就無人監管,要想跟陸營一樣管,眼下有些難處,本官對水營的要求,至少要敢戰。”
“這任大浪要說好勇斗狠,也有一些。往年水營里面銀子大多是陳把總一伙占了大頭,的士卒掙不到銀子,窮了啥事情都干得出來,主意就打在江上,任大浪是領頭的,帶了些亡命徒出來,安慶附近什么江徒,他自己就是江徒,陳把總事不關己就不加管束。要說以往兇悍,水營這伙比陸營兇。”
龐雨笑道,“難怪跟他來的那一伙,看起來也不像好人,原來全是江徒,安慶守備營防備江徒、礦徒,倒把自個變成江徒了。”
江帆低聲道,“他們江上打劫,劫來的大宗貨以前在碼頭賣,那些客船上劫的,就在城西的黑市賣,如今兩樣都要與漕幫和牙行交道,他不聽大人的也不成。”
“城西那個黑市如今漕幫能插手了?”
“剛剛有點眉目,那黑市大人也知道,貨見不得人,都是晚上賣的,小人以前來府城公干,有時也去城西買些東西,比外邊便宜,但要識得的貨才行,都是這邊快班的兄弟帶去的,正是黑市跟衙門那點瓜葛,小人也有些遲疑,是否要向黑市動手,也想請大人定奪。”
龐雨點點頭,他也是到了安慶才知道,原來明代大些的城市都有黑市,以前桐城的時候沒有,因為桐城市場小,安慶這樣沿江的大城,黑市是必不可少的。黑市貨物大多來路不正,主要交易那些偷盜搶劫的東西,一般都是晚上交易,與地方衙門的三班有許多瓜葛。因此龐雨并未打過那里的主意,免得跟府縣兩級衙門發生沖突。
江帆回頭看了一眼繼續道,“任大浪開始還想跟漕幫斗一下,后來聽說了跟大人有關系,便自己來找的小人,他的意思是想跟漕幫一起把控黑市。”
龐雨輕輕嘆口氣,水營這幫人真沒一個像當兵的,任大浪與其說是個兵痞,不如說更像個有營兵身份的黑社會。
“你先擬個章程,漕幫要壯大的方向是對的,不能光顧著碼頭那點地方,但往城里走,難免與衙門有過節,要把握好分寸。咱們都是衙門出來的,有一條你得記住,可以搶青皮喇唬的,但衙門的好處不能短少。除了府城之外,安慶境內其他有利地方,漕幫能發展的也發展一些,本官對安慶的情形了解太少,桐城那邊尚好,西邊這個方向則消息貧乏,出來打仗沒有絲毫底氣。是以除了望江之外,不在江邊的宿松三縣,漕幫要能立足,給本官提供消息。”
江帆聽了才知道此行的目的,這似乎與漕幫最初的目標有些不同,但龐雨既然下了令,他只能想法子,但宿松這三個縣都沒有城墻,流寇一旦過來就容易沒命,安排誰來是個問題。
“西北方的危險確實比桐城大,宿松三縣沒有城池,地方遭災之后貧瘠難以駐軍,西面門戶洞開,流寇過來一路暢通,是安慶陸防的重大漏洞。”龐雨騎在馬上,眼睛看著旁邊的皖河水流,有些出神的道,“但我是守備官,難防就想辦法防住,不能干等著流寇上門,否則愧對安慶百姓。”